說著自起了身,抓起一個木碗,又走了出去。
梅若影沒來得及阻止少年出去,但是也無須阻止。血網黑蠍眾人培養出來的會是什麼樣的人他十分清楚,無需擔心。
他躺在被鋪中沒有起身,努力平複氣海的躁動。
不防那異質的冰寒內息有生命一般,陡然間衝撞,一下子突破了氣海的禁錮,直衝至足少陰經中,去勢迅捷狂猛,竟然是數門熟路一般,一下子竄進牢宮湧泉兩個大穴。
被這一下突變帶來的劇痛激得徒然地抓緊身下草墊,準備硬挺著過去,呼吸仍是亂了幾拍,頓時濁重起來。
司徒凝香幾人何等人也,一下子就聽出他情況有異,問道:“你怎樣?”
聶憫聽了幾聲,突然道:“你情況不好,給我診一下脈。”
梅若影緩過了一口氣,搖頭道:“還不是時候,要離開這裏再說。”待胸腹經脈間好受了一些,他緩緩舒了一口長氣,盤膝坐了起來。
昏黃的光中,一樣物事向他飛來,他本能地接了住。入手冰涼,是一枚小瓷瓶。
司徒凝香道:“鹿茸獐血製的丹藥,能暫時壓一下,等出去了再好好治一下。”
聶憫和林海如沒有看見,司徒凝香卻看得清楚。剛才這個青年,以血肉之軀硬生生地扛下司徒榮及十足功力的一掌。本來還擔著心,後來見青年一直沒露敗相,反而動作愈加靈動快捷,以為那一掌是司徒榮及運錯了氣,徒有架勢而已,想不到竟然是青年將內傷一直壓抑至今。
“既然如此,多謝前輩。”梅若影也不推托,道了一聲謝,就拔開瓶塞。撲鼻是一股不同於草藥的藥氣,腥鹹卻十分新鮮,除了鹿茸獐血,顯然還加了許多其他料物,並且製作時間不超過十日。
雖然並不喜歡這味道,但於身體頗有好處,他毫不猶豫地放入口中嚼爛咽了。
小岱仍然沒有回來。一時間有些無聊,幾個人陷入沉默,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軍醫房是不能回去的,要躲避南楚軍的追捕逃離此地對他們幾個而言其實也不算難事,但是必須要在天亮前離開。
梅若影平定著胸腑中的氣息。那藥丸見效甚快,不片刻就化為一縷熱流,在經脈間運行開來。
他才稍微鬆了一口氣,於是開始思慮著還有什麼事沒有安排好。
突然想起一事,忙取出今夜早些時候取得的山莊密信,就著帳外傳來的燈光看了起來。
花押是洪三叔洪淩的燕子抄水,字是自己與山莊高層密信專用的拚音字母。然而那字的線條扭曲,似乎書寫此信的長輩心情激動,難以控製手上的顫抖。
看了幾字,自己的手也跟著顫了起來。
顏承舊與數名山莊弟子前往南楚軍調查火藥事宜,失去聯絡。
輕輕地放下手中薄紙,指尖一直在顫著,那紙片也抖篩子般震震地動。梅若影反複重複著信上短短的一句話,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麼。胃裏抽搐地疼,口裏幹幹苦苦的,頭皮一陣陣地發緊,然而就算這樣,他也不知道自己正在想些什麼。
失去聯絡……
火藥……
前往南楚軍……
昨夜,轟天震響的爆炸……
青年猛地撅緊了身下的草墊,死死抓著,如同要挽住自己最後的一口氣息,終究沒能抵擋住鑽心刺骨的疼痛,胸腹痙攣般上下抽動起來,一股腥液衝上喉頭。
他使勁地咬著牙,抵擋著滅頂般的失落,終究隱忍不了,張口在自己掌中噴出一口冰寒的血。被過於凶惡的毒血嗆到,青年咳了幾聲,突然失去了氣力,軟軟地倒了下去。
聶憫嗅到帳中突然彌漫的血腥味,還有夾雜於其間一種陰寒的氣息,心中一驚,忙起身奔至梅若影身邊將他扶了住,一手掀開他的袖子,搭上了他的腕脈。
林海如也自一驚,起身來到近旁。
司徒凝香怪道:“奇怪,剛才我給他的丸藥應當是對症的啊。”也來至旁邊。
這時他才看到青年軟軟垂倒,完全不似剛才打鬥中凶悍如虎的樣子,那虛弱的氣息,似乎隨時可能斷絕,終於染上了些許憂心,問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