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回到帳中時,帳外還有數名北燕士兵在補著剛被破壞的帳子,動作十分迅速。
帳中幾人早給梅若影灌了藥,又讓他睡了去。聶憫正坐在一邊診脈。
聶憫說是耗了心神,還需好好調養,於是起身取了一些藥瓶重新配藥。
林海如倒是有些另眼相看地直直看著他,低聲問道:“回魂了?”
“什麼回魂?”
林海如笑笑不答,若非今日這一茬,他都幾乎忘記,這個在梅若影麵前如同寵物般乖巧的“夜明珠”當年也曾是調戲過他的殺手呢。
司徒凝香也低聲問道:“想不到你也挺狠的,洪土教的?說個謊都能把人氣吐血。”
顏承舊對於這位未來的家公大人十分敬畏,搔搔有些紮手的腦袋,慚愧道:“其實,我沒說謊……第一次和若影正麵接觸的時候,他那麵具已經剪了四分之一。其餘的四分之三,都用在籌建群竹山莊上了,果然是買了不少桌椅。”
“籌建?群竹山莊?”司徒凝香訝道,繼而陰惻惻地笑,“看來還有很多事情你沒有和我們說明白呢!”
他是看得出來,群竹山莊與自己孩兒的關係大不尋常,但是不尋常到了“籌建”的地步,就有待斟酌了。
“哪裏哪裏,不敢不敢。”顏承舊冷汗了一把,“但有垂詢,莫敢不從。”
司徒凝香還待說話,驀然間身上冷冷一顫,如被冰水過身一般,回頭看去,聶憫正不悅地掃了過來。
“如果實在閑著無事,出去拔拔草,吹吹風,別在此處擾人休息。”冷冰冰磣人的目光。
冷風吹過……
莫道是,天涼好個秋……
林海如出帳前,若有所思地凝眸看向梅若影,床上人睡得沉熟,安安靜靜地對一切若無所覺。
但是,仍然覺得有些什麼不祥的苗頭正在冒起。
他壓下心中一絲絲的異樣之感,還是走了出去。
帳外一人長身而立,見他出來,躬身請禮,繼而稍退了半步,是示意他“有話別處相告”之意。那人麵目年輕俊朗,正是隨他多年的書童廖毅。
日前西江原一戰後,已派他率眾追捕潛逃的司徒族人去了,卻不知這次有何要事,讓他直接前來相商?
廖毅正要回身引林海如離開,驀然卻見一個頭光眉禿的男子跟在林海如身後從帳子中走了出來。年輕人愕然一下,突然覺得這個男子甚是麵熟,不知道曾在哪裏見過,
這稍微詫異的一瞥令林海如起了疑心,問道:“小六?”
廖毅仔細一想,啞然不語。
說起來,他雖然曾在南楚寧城一泓閣見過顏承舊一麵,但好在他認識的人中,也根本沒有患了白癜風和癩痢子的人,便就沒有人得出來。
“沒事,是我沒睡清醒,還犯迷糊。”廖毅一邊說著,一邊引著林海如來到一處避人的角落,他修為有限,尚不能傳音入耳,湊到臨海如耳邊低聲道,“教裏兄弟們在捉拿孫玉乾之時,順便逮到了兩個胡言亂語之人,我已經將他們另行囚禁。”
“胡言亂語?”
廖毅臉現為難之色:“是關於司徒若影的……那些話卻不好說,公子隨我一去就知。且那兩人似身染惡疾,皮膚上出現紅斑,瘙癢不止,膿腫不堪。我也沒敢再讓旁人接近。”
林海如回首看看外麵,各人又都回到了各自的崗位,沒有注意這邊。拍拍廖毅的肩膀道:“走。”
後來的事情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兩個長輩怕那劉辰庚半途改了主意又轉回頭來硬搶,也煩心那少不了也是一場好鬧的,於是商量著打算暗裏將個病號護送到了最靠近此處的一個北燕小鎮。
慕容鶇詩人雖粗豪,心思也細,早已安排了最上好的馬和車,這一行路上倒是沒受什麼顛簸,而她則率兵南奔支援融翔女皇而去。
所以,當梅若影終於因為睡得太久無法再睡而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已經不再在馬車上搖晃,而是躺在一間茅草鋪頂的矮屋中。
屋裏光線很足,讓他一時有些迷糊。身旁忽然有什麼東西動了動,猛然間脖子上十分地癢,刮得他渾身一個寒顫就要彈坐而起。然而終究是仍然虛軟,勉強動彈了一下,就又倒了回去。
於是又變成莽莽然看著茅草天頂的姿勢,想不起為何如此疲憊時,近在咫尺的枕畔突然傳來一個熟得不能再熟的聲音。
那聲音模模糊糊,大概叫的應該是他的名字。
梅若影略略轉了目光,才發現自己身側原來還貼身睡著一個大男人。
顏承舊?怎麼又與他睡了一處?這裏的“裝潢”,可不是一泓閣的風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