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夢,隻是夢……隻是一個夢而已。
我不停告誡著自己,可是身軀還是無法停止地顫抖。
牙齒在嘴唇上狠狠地烙印下痕跡,那種疼痛的感覺,讓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夢中的天使,隻是出現在夢中,而自己已經永遠不會回到那個時候。
終於,我振作了起來洗漱之後,到了地下室的停車場,坐進車內剛剛把鑰匙插進,驀然,車門被拉開,兩名蒙麵的男子拿著雪亮的刀,嘶啞著嗓子說道:“打劫!把錢都拿出來。”
我屏住了呼吸,從提包裏拿出錢包,順勢拿出了藏在夾層中的迷你手槍。
“美麗的小姐,對不住了。”
一名男子說完舉刀就要落下,可是頓在了半空之中。
穿過消音器的子彈,無聲無息地穿過了他的肩胛骨,然後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氣力一般,倒在了地上,血泉湧一樣流淌了一地。
“對不住什麼?”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停車場內回蕩,雖然他們蒙著麵,但我敢肯定地知道,他們的臉色都已經發出絕望的蒼白。
“誰派你們來的?”
“什、什麼?我們、我們隻是打劫,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未受傷的男子看著我抵在他額頭上的烏黑手槍,那一層層冷汗已經濕透了麵罩。
孬種!我心裏暗自罵著,但麵上依舊保持著掌控一切的冷靜。
“我一個單身女子,麵對你們兩個大男人,就算把你打死在這裏,我也可以說你意圖非禮,而我是正當防衛,不會被追究任何責任。”扣動扳機的手故意在他看得見的角度,緊了一下,“打劫?連錢包裏有多少錢都不看,就想殺我,你當我是白癡嗎?說吧,誰派你來的?”
男子的雙腿以明顯的速度抖動著,不用再威逼,就說出了我想要的答案:“我、我說……是隋南。”
“帶著那個廢物,滾吧。”
扶起地上受傷的男子,踉蹌著離去,臨走時看著我的驚懼眼神,讓我不禁啞然失笑。
“安副總,我們總裁在開會,您現在不能進去!”
秘書嬌弱的身體,被我一把推開,我以近似粗野的力度,推開了總裁室的實木大門,沒有等秘書跟進來,就反鎖上了門。
然後,走到隋南的班台前,把一盤錄音帶扔到了他的麵前。
麵前這個正抽著雪茄的肥碩中年男子,目瞪口呆地看著我的一係列動作,被長久的奢侈和縱欲所渾濁的眼中充滿了不可置信。
“怎麼,隋總看到我很驚訝?”
坐在他的麵前,看著坐在對麵純皮班椅上的隋南,我勾起了唇角,輕輕地淡雅地笑了起來,手指輕輕按住磁帶,送到了他的麵前。
“嗬嗬,安副總大駕光臨,是我的榮幸。”說著看著桌上的錄音帶,眼光微微閃爍著,堆滿不解的笑意,臉上的肉一顫一顫地問道,“這是?”
嘲諷似的微微抬起下頜,看著他,我輕聲地笑著,語調依舊柔軟溫和:“說起來很有趣,今早有兩個歹徒說是要打劫,卻想要殺了我,被我的保鏢製服後,說出了很有意思的話,都在這卷錄音帶裏,您要不要聽一聽?”
“是嗎?嗬嗬……”
狀似不解地挑了下眉毛,阿瑪尼西褲包裹住的腿,不安地重新交疊了一下,隋南已經半禿的頭上,油亮亮地冒出了層層汗珠。
“這隻是子帶,母帶在別處。”
“咱們敞開天窗說亮話,你想怎麼樣?”
不愧是在商場拚殺多年的老狐狸,最初的驚慌之後,隋南已經恢複了鎮定,研究似的緊盯著我。
我並不急著說話,隻是用保養得白皙纖細的手指拿起帶子,仔細地端詳裏麵層層纏疊的羅紋,良久,才開口:“您很清楚不是嗎?就是因為我發現了公司總會計師收受您的賄賂,所以你想殺人滅口,不是嗎?既然您沒有達到目的,那麼我要您從他手中得來的那本賬目。”
“好,我佩服,不怪人人都說,季四能有今天,你安心功不可沒,我這回徹底地領教了。”吸了一口手中的雪茄,冷笑了一下,肥碩的身體在西服下微微抖動,然後,他和我打起了太極,“可是現在沒有在我身上怎麼辦?”
“隋總您生性多疑,怎麼可能把那麼重要的東西放在您看不到的地方,仔細想想,還有什麼會比這裏令您安心的呢?”沒什麼表情地說完,我忽然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但是我知道,在隋南的眼中,我扭曲了菲薄的紅唇,反而帶了絲陰狠的味道。
安靜地坐在椅子裏,手指優雅地在交疊起的膝蓋之上合握,我等待著,等待著對手的繳械,關於等待,我總是非常有耐心。
“好!”
終於,他不得不承認他的慘敗,起身打開了藏在梵高名畫後麵保險櫃,取出了賬本,“給你。”
“多謝,那我們再見。”
“等等,那卷母帶。”
“錄在了這卷帶子裏,您可以隨時去取。”說完,我帶著一種似笑非笑的奇妙表情走出了他美侖美奐的辦公室。
走出高高的摩天大樓,我抬頭望向頂層,似乎還能聽見隋南的怒吼聲。
根本沒有什麼錄音帶,一卷十元的空白帶子,換回了掌握著偷稅證據的重要賬目,他臉上的表情想必一定很精彩吧。
深深地吸進一口清爽的空氣,陽光清澈得不含一絲雜質,天顯得特別高,但冬天的C市,天總是幹冷幹冷的,連路上的行人都瑟縮地行走著。
偶爾幾隻麻雀在雲底下飛過,才現出很精神的樣子。
踩著高跟鞋走向自己的火紅馬莎拉蒂,腿卻不由自主地在發抖。
鎮定,安心你要鎮定,命都已經撿回來了,還有什麼好怕的。
我不住安慰著自己,可是腿已經不聽使喚地顫抖著,終於高鞋跟再也禁不住這種折磨,猛地脫離了鞋子。
我閉上眼睛等待著和地麵的親密接觸,一隻手從後麵攙住了我的手肘,即使透過厚厚的衣物,我依然感覺得到那手是如此的溫暖。
“小姐,你還好吧?”
這異樣溫柔而又異樣清越的聲音似乎在自己心裏釘了根柔軟的釘子,我緩緩轉過頭。
忽然,一雙好似夜空一般的美麗眼睛,進入了我的視線。
這雙在陽光下微微閃爍的黑色眼睛,溫柔得像是水一樣的波光如同一張網一般籠罩向我。
凝視著那仿佛月光凝結而成的俊雅容顏,我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無法掉轉視線,隻能看著他的唇角向上彎起一個優美的弧度,露出了仿若春日來臨的笑容。
天使……是天使……
隻是一眼,就仿佛是千年的輪回今日注定,在這個瞬間,溫柔的他拂動著我的靈魂。
幾乎就在同時,震驚好似發出了巨大聲音的巨雷敲打在我的心髒,讓我踉蹌了下。
怎麼會?!怎麼可能?!
我怎麼還能再看到這張臉?!
“你沒事吧?小姐?!”
心髒似乎就要被震驚無措和驚喜這樣雙重的情感撕裂,我在即將被這樣濃烈的情感滅頂的時候,勉強直起身子。
許久許久,我才聽到自己的回答震動著翻騰的胸腔。
“沒事……謝謝……”
而時光流逝,我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那個羞澀而又土氣的小女孩。
“你沒事就好,可是你的鞋子……”說著,他彎腰拾起我落在地麵上的鞋跟,蹲在地上打量了一下,才重新站起了身體,而我似乎看見了他身後的羽翼慢慢地收起。
“看樣子是修不好了,你是要上車嗎?我扶你上去好了。”
“謝謝。”
在他的攙扶下我一瘸一拐地坐到了車內,而他站在車門旁依舊微笑地看著我,他的影子有一些籠罩到了我的身上,被陽光灑了一身溫度的身體因為覆蓋而下的陰影而稍顫抖了一下,“你經常這樣熱心嗎?”
“也不是,隻是你的表情……”
他並沒有覺得我的問題尖銳得刺耳,隻是蹙著形狀優美的眉輕搖了一下頭,認真地思考著我的問話,那“川”字的紋路清晰地刻在他的額間。
“我的表情怎麼了?”
“你的表情在說,幫幫我,所以我就拔刀相助了。”
依舊平和地笑著,驀然,他的目光被遠處的什麼所吸引,放出了流光四射的異彩,“啊,我的朋友來了,那麼,再見。”
“再見。”以冷漠得沒有絲毫抑揚頓挫的聲音說道,我沒有再看麵前天使一樣的男子一眼,隻是一直近似禮貌地低著頭。
我的表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