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向車內的鏡子,裏麵映出了一張美到可以讓男人屏息的容顏。
這樣的臉,依舊會脆弱無助嗎?
我忽然覺得自己有些恍惚,這樣美麗的臉呢……他沒有認出我,可是依舊像當年那樣,毫不猶豫地幫助了我,而我是不是又要陷入當年的漩渦之中呢……
好似著了魔一般,我並沒有急著把汽車開走,隻是遠遠地看著。
有著明亮眼睛的嬌美女子,抱住他的胳膊撒著嬌,隨即附在他的耳邊說著什麼。
而他很無奈地看著那個女孩,眼中充滿了自己也沒有察覺的憐惜,然後緊緊地抱住了她。
冬日的陽光在他們頭上閃動,連他們投映在地上的影子,也像是有生命一樣的幸福。
我迷惑地看著他們,心裏在不自覺地問著自己:被那樣的眼神看著是什麼滋味?被那樣抱住是什麼樣的感覺?
他們的笑容那樣的燦爛,不見世事的醜陋還有邪惡。
茶色玻璃的反射中,我看見自己的目光逐漸變得冰冷,卻帶著深邃而又不易察覺的渴望。
這一瞬間我是如此的嫉妒著那個女孩子,正如許多年前一樣。
為什麼,為什麼事隔多年,還要讓我遇見你,為什麼?
驀然,我看到鏡中那雙黑色的眼睛,遊離在最深處宛如落葉浮萍一般的彷徨和脆弱,抵受不住這種脆弱所帶來的眩暈,手指頭輕輕地按在自己的眉毛上,用力地搖頭,像是想要把自己大腦裏所有的一切甩出去似的。
終於,我踩下了油門,奔馳而出的車把他們甩在了身後。
矗立在最繁華地帶的季氏大樓,在以奢華著稱的C城裏也是屈指可數的富麗堂皇。站在這個已經成了市標的建築頂層,即使是冬日的午後,辦公室內的空調依舊暖若春時,適宜的溫度,讓人想要撲到絲絨的沙發上好好睡上一覺。
可是心卻焦躁不安得厲害,站在窗前,我看著外邊,一邊是林立的摩天大樓,一邊是蜘蛛網般的窮街陋巷。雖然,這裏聽不見汽車喇叭精神抖擻的鳴叫,也聞不到刺鼻的油煙味道,可是我依舊能感覺到每一條街巷的背後貧窮和金錢的影子還有氣味的存在。
聽見身後的門被打開又被重新關上,我才察覺到有人進來,但知道進來的人是誰,卻沒有絲毫轉頭的意思。
“你怎麼了?臉色不太好。”
熾熱的手臂從後麵環抱住了我的腰肢,熟悉得仿佛是自己呼吸的氣息,觸摸著我耳畔的肌膚。
我推開他的手臂,轉身看著季四,季氏的掌權者。
有著可以稱之為俊美容貌的男子,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異常,那冷酷而又睿智的視線剖析著我,
而我也在緊盯著他黑色睫毛下寒星一般的眼睛。
這個英俊多金的男人是所有女人的夢想,但是多年前被家族排擠在外的他遇到了身無分文的自己。
而後他和我可以稱得上相依為命地走到了今天。
如果沒有意外我已經決定把婚姻的紅線拋向這個強大而桀驁不馴的男人。
不是因為愛情,而是因為我的手中有著季氏20%的股份。
可是我的目光還是不由自主地穿過了他的身體,投向不知名的遠方。
似追憶,似懷念。
“我今天……又看到了天使……”
他的唇角彎出了近乎放蕩的弧度,雖然麵上帶著溫和的笑容,可一向銳利森然得沒有一絲多餘感情的眼睛,此刻充滿的不可置信,卻讓他有了一點屬於人類的溫度。
“什麼,天使?我以為安副總裁你,是個不相信浪漫的女人呢。”
“是啊,我這是怎麼了?”
我也自嘲地笑著,順勢倒在他的懷中,可是在他看不見的角度,我還是那樣渴望還有憂傷。
掩藏在袖子下的手掌微微握緊,然後再鬆開。
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幾乎無法分出性別的少年,他已經變得成熟優雅,那身後的羽翼似乎豐滿得可以支撐起整個世界。
下班的時間,我隨著人群從高高的大樓中走出。
我不想開車,今天的我隻想好好地走走,沉靜一下迷茫的心緒。
“今天怎麼樣?”
即使隔得那麼遠,那特有的清越聲音依舊傳進了我的耳朵。
連經過大腦考慮的時間都沒有,我直接抬頭向前看去。
黃昏微弱的光芒下,他摟著女子走在前麵。
“好緊張哦,我失手打破了經理的杯子,還有把文件錯送到企劃部,還有……”她手舞足蹈地一邊說著,一邊對他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你這個迷糊蛋。”
“我也不想啊,可是當時也不知道怎麼了,手腳像是不聽使喚了似的。”
“你啊,離了我可怎麼辦?”
“是啊是啊,管家公公。”這麼說著,有著璀璨笑容的女子,纖細的手指輕輕地晃了晃挽在手中的他的手臂。
即使從後麵這個角度看去,我依然能隱約地看到他的眼波流轉,那雙仿佛不沾一絲紅塵氣息的清澈眼睛,卻偏偏帶著說不清的愛戀。
而她在他的深情凝視下笑得那樣的幸福燦爛。
我在後麵呆呆地看著,心中不斷湧現的陌生情感,叫我幾欲窒息。
也許是我的目光太過於專注,女子看到了我,露出了迷惑又微微含著警戒的神情。
“她是?”
他順著她的目光看到了我,然後,容顏上浮現了淡雅的弧度,輕輕笑了起來。
“是你?已經換了鞋子啊,腳沒什麼事吧?”
對上他目光的一刹那,我的心頭驀然一緊,但還是力持鎮靜地露出了模糊的笑容,“還好,早上太過匆忙,還……沒有謝謝你的幫忙。”
“哪裏,你太客氣了,那麼,再見。”有禮地說完,他挽著女子轉身離去。
女子微笑著跳躍地向前走著,像是一隻輕捷的小鹿輕鬆地躍過森林的小溪,卻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停了下來,然後回頭對我笑語:“安副總,再見。”
“再見。”
這個意外的震驚,讓我改變了主意,我重新走向瑪莎拉蒂,坐在車中看著他們遠去的身影,我的孤寂從沒有比這一刻更深地席卷上來,手顫抖著無論怎樣都無法把車鑰匙插入鎖孔裏去。
想被愛,想像她那樣被愛包圍,想要他給予的愛。
我聽見我的身心都在充滿渴望地叫囂著。
從酒吧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夜半時分,拒絕了陌生男子的搭訕,我依舊是獨自一人走向停車的方向。
“還沒有睡啊?很想我嗎?傻瓜,快睡吧,已經這麼晚了,明天你還要上班呢。”
迷糊著,那個聲音再次傳進我的耳中。
循著聲音看過去,他倚在牆邊,整個麵孔都隱藏在陰影裏,他烏色的發在昏暗的燈光裏帶著一種無法形容的色澤,微微折射著奇妙色澤的光線。
可以看見他正在打著電話,那聲音中飽含著柔情蜜意。
這一刻的我,感到徹底的失敗。
不要,不要再看見他,再看見我會發瘋。
踉蹌著朝車走去,就在即將接觸到車門的瞬間,一個不穩,就要朝地麵摔去。
下意識地緊閉上眼睛,然後,我因為酒精已經遲鈍的神經,卻無比清晰地感覺到他帶著陽光溫度的手再次扶住了我。
“你醉成這個樣子,還要開車嗎?太危險了。”
溫柔的隱含擔心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了起來,而在過了片刻之後,我才慢慢地睜開眼睛,又過了片刻才轉頭,看著站在自己身後的男人。
“又是你啊,今天是我們第三次見麵了,真是孽緣啊。”
我冷笑著對他說著近似尖銳的話,這一刻我的心奇異地矛盾著,我希望他走開,卻又舍不得他走開。
“緣分我承認,孽緣就不要了。”他卻隻是溫柔地看著我,那笑容中的我好像一個撒嬌任性的孩子。
從小就很怕冷的我,其實並不喜歡和人貼近傳遞溫度的感覺。但是對於他,我所有的努力和堅持似乎都化成了泡影。
故意不穩地倒入他的懷中,貪婪地吸取著讓自己魂牽夢縈的人的身上那溫暖的感覺,我的手已經在他整潔的西服衣領,拽出了細微的褶皺。
“這樣是很危險,你看我連車鑰匙都拿不穩了,不然就麻煩你,送我回去好了。”我並不算說謊,進入酒吧之前我因為懶,所以把外套留在了車裏,夜晚的溫度原本就比白日低出很多,隻穿著單薄的亞麻襯衫的我,凍得連手中的鑰匙都拿不穩。
“這樣的話……”他那對清澈的眼睛毫不懷疑地看著我,然後笑了出來,“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