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季四的手中已經點上了煙,吸上一口才悠然地看著我。
瞪著他手裏不斷繚繞煙霧的煙,良久才抬頭看他的臉,我冷淡地微笑起來。
艾染被陽光的精靈輕輕吻著的白皙麵容上蕩漾起一絲甜蜜的紅暈,凝視著正在開車的季四,略帶些窘迫地說:“學長,你又取笑我。”
他為什麼要這麼溫柔呢?
帶著一種莫名的稍有焦躁的心情,我緩緩合上了眼睛。
中途停在了加油站旁,他們停下休息。
車窗外穿著粉紅衣裙的小女孩,拿著大大的粉色棒棒糖蹦跳著跟著父母。從他們身邊走過。
我看著她手中的糖,印在心頭的身影,貪婪地浮上腦中。
溫柔的,溫暖的……周圍的一切全都安靜了、消失了、不存在了……
唯一存在著的,隻有那張如天使一般俊雅的容顏,唯一回蕩著的,隻有那清澈溫柔的聲音。
“我去買點東西。”說著艾染就把安雅輕輕地扶靠在一旁跑了下去。
一會回來,他把手中的棒棒糖遞給了我。
“這是什麼?”
季四修長手指間的煙徐徐燃燒著,驚訝地看著他遞給我的棒棒糖。
“棒棒糖啊。”艾染理所當然地回答。
“給你。”以一種雖然溫柔但是不容許反抗的態度,交到了我的手中。
“你這是做什麼?安心從來不吃糖的。”
季四的眼在艾染看不到的角度,掠過了寒光。
“是嗎?可是我看她一副很想吃的樣子。”
因為跑過來有些喘,他雙手扶住膝蓋,白皙的額上浮著透明的汗水。
他看著我,黑色的眼睛清澈得像是水晶一樣迷人。
“謝謝。”這一刻,我的心裏說不出的是什麼滋味。
我想,真的很想很想有一個這樣關心我的人,能長伴身旁。
真的很想,所以我嫉妒,嫉妒那個如此輕易就得到了他的愛的女人。
送完他們之後,季四隨我來到了我的家中。
在沙發上坐下,慢條斯理地從口袋裏拿出白金的打火機,為自己點上一根煙,吸上一口才悠然地帶著居高臨下的意味,冷冷地開口問我:“你怎麼了?”
“我不知道。”我站在落地窗旁,看著外麵的景致。
太長的時間,我們彼此也太過熟悉,一絲一毫的異常,終究是瞞不過他,也失去了隱瞞他的心情。
“別問我,歐洲那邊生意需要人去看一下,我要出去走走,把自己的心好好沉澱一下,回來的時候我也許就回複正常了。”
“希望你能好好地想清楚。”
窗外的天空,湛藍湛藍的,一朵一朵大塊的雲像是命運女神隨手剪下的純白絲綢。
我用了一個月在歐洲巡視了一圈季氏的業務之後,從意大利啟程回到了C市。
走出飛機場,我才知道自己忘記了意大利的溫暖氣候和C市晚冬季節的溫差,過於單薄的衣衫,有些不適應突如其來的冰冷溫度,我的身體止不住有些哆嗦。
“很冷吧?”
停在一旁的車邊,是艾染溫柔的笑麵,那雙黑色眼睛閃爍著和夜空一樣的神采。
然後他笨手笨腳地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我沒有說話也沒有阻止他,隻是看著他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地在我纖細的肩膀上滑過,把外衣披到了我的肩膀上。
上麵有淡淡的陽光味道和淡淡的體溫以及淡淡的古龍水的香氣。
艾染凍得搓著雙手笑著,“這樣就不會冷了……”
他特有的柔和聲音和那清澈得仿佛晨間花瓣上的露珠的笑容,帶著一種奇妙的效力印在了我的心上,仿佛是被無形的針刺透的奇妙感覺蔓延在身體之中。
遊曆了整個歐洲之後終於平靜的心緒,現在帶著一絲不知名感情的痛楚,在看到他的笑容瞬間蔓延開來。
現在的我隻知道,他在關心我,完全沒有期望什麼回報地關心我。
“我是從學長那裏聽說你今天回來,特意來接你的。”
“是嗎?要不要喝、喝杯咖啡,為了報答你,我請客。”我努力優雅地勾著唇角,我希望在他的心中我是美麗的,希望剛剛走下飛機的自己不會太過狼狽,此刻的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十年前那個見到他就會緊張到發抖的女孩,“你來接我肯定是有什麼事情吧。”
“好啊。”
等服務員把飲品送上來之後,艾染規矩地坐在對麵的椅子上,雙手並攏放在原木的桌上,一副教養良好的樣子。
看著他的樣子,我也跟著緊張起來。
悄悄地把手握起,手心裏已經是密密的一層濕漉。
“是這樣的,我覺得丫丫……就是安雅,在宣傳部工作好像不太合適,想麻煩你能不能把她換個部門?我知道這種事情麻煩你不太好,可是學長那個人你知道,一遇到公事從來都是鐵麵無私的。”
“所以你就想到了我,是嗎?”感覺著他的笑容有些僵硬,我帶著些苦澀地笑了出來。
果然帶著綺麗色彩的迷夢,並不適合我啊。
“你……都是這樣保護她的嗎?”
“啊?”
“從以前到現在,沒有你,她不是什麼事情也不會嗎?不管什麼事情你都會先讓她,都會為她先著想,為她把所有不平的路都鋪好,對嗎?”
“不,不是……”
艾染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急切地輕輕地抓著自己一頭的黑發,細細的發絲柔順地隨著手指的線條流動,滑到手掌的縫隙之中,流淌出綺麗的光彩。
可是這樣的光彩並不是為我而展現,我的心情不自禁地更加焦躁不安。
“我認為,你要是真的為她著想的話,就應該讓她自己成長。”
窗外不知何時已經下起了小雨,雨滴在茶色的玻璃窗上留下了一條條剪不清理還亂的痕跡。
而艾染隻是用手指無意識地在細白瓷的咖啡杯口順時針滑動著,可能他以為我已經拒絕了,帶著些許沮喪,許久都沒有出聲。
這樣好似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樣的表情,終是讓我的心柔軟了下來。
“對不起,我好像不應該和你說這些。我回公司看一下,會盡量幫她調換一下的。”
“謝謝你。”
又是這種燦爛溫暖得好似能融化一切的笑容。
出了咖啡廳,我們告別之後,他轉身離去。
我站在車旁,沒有急著上車,看著那道在雨水中消失的身影,感覺著自己的心一點一點地被帶著些微冰涼的雨水打透,冰冷的感覺再次慢慢從骨裏滲出。
靠在車邊,我拂了一下額頭上落下的幾絲亂發,狠命地吸了一下雨水裏帶著潮濕味道的空氣,感覺到自己像是把一大塊結凍的無形冰塊吸進了嗓子眼裏。
這樣的感覺很奇妙,即使逃避了半個地球,我還是確定自己很想要他。
真的很想要。
並不是不甘心的征服欲,而是一種近乎於本能的饑渴反應。
下班之後,無處可去的我依舊待在辦公室。純皮的班椅隨著我無意識的身體來回旋轉,這樣的搖擺就好似回到了那日被他擁在懷中坐旋轉木馬時候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