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做什麼?”
車沿著盤山道向山頂飛快地行駛著,然後,她轉頭粲然一笑,卻沒有任何溫度,“衝下懸崖啊,我陪你一起,這樣的話,我的靈魂也會沾你的光,來享受他的傷心啊。”
“死嗎?你有勇氣嗎?”
我平靜地看著她,不掙紮,也不反抗,隻是靜靜地坐在她的身旁。
舊時的記憶在腦子裏回響,宛如昨日,快樂而無憂,卻又仿佛隔了無數個時空,再也找不回來……
“你看起來總是很寂寞的樣子……”
“你的表情在說,請幫幫我。”
“我愛上了你,不知道晚不晚……”
他笑的樣子,他皺眉的樣子,他無奈的樣子……記憶一下鮮明起來,仿佛伸手就能抓在手中!幸福流遍全身,仿佛凍得渾身僵硬後坐在暖爐邊,終於活過來的幸福感覺!
失去了他,離開艾染,一輩子見不到艾染,光是這樣想著,靈魂裏除了痛苦還是痛苦!閉上眼睛,讓每一個細胞都溢滿的痛苦遍布整個身體……
此時此刻,如果真的能死掉,於我來說,也許真的是一種解脫。也許我該下地獄,也好過這無盡的疼痛!
“那我們試試看好了。”
可能是我的冷漠更加刺激了她,細聲細氣的聲音在狹窄的空間裏微弱地回蕩著,然後她一踩油門,便直直向懸崖衝了過去。
眼看車子就要衝下懸崖,斜刺裏驀然衝出一輛黑色的跑車。
安雅躲閃不及,兩輛車猛地撞在了一起。
“砰”的一聲,劇烈地撞擊之後,來不及係安全帶的我整個身體都蜷縮在了車座上,隻覺得胸口痛得刺穿了一般,肋骨八成斷掉了,手臂也痛得不能動。
那輛黑色的保時捷上,車門猛地打開,跌跌撞撞下來兩個人,一身黑色禮服的季四以及白衣的艾染。
“他來了,他還是來了,來找你,看看他對你多麼癡情?”
駕駛座上的安雅並不比我好多少,滿麵的鮮血,滴在天藍色的裙子上,仿佛是牡丹在血色中怒放著,帶著恣意的妖豔,顏色那樣濃烈。
此時,保鏢的車也追了上來,堵在了懸崖邊上,形成了合圍之勢。
已經瘋狂得失去了理智的她一拉手杆,車子猛地向後倒退,調轉方向盤,就要繞過他們,從兩車之間的縫隙,繼續向懸崖衝去。
驀然,一個雪白的身影衝在了出來,張開雙臂攔在了這輛好似出閘猛虎的汽車之前。
現在,我終於知道螳臂擋車的意思了。
沒想過會在這毫無防備的瞬間看到艾染,身邊的安雅愣了一下,嘴唇微微翕動著,然後更加用力地踩下了油門。
眼看著車離他越來越近,艾染絲毫沒有躲避,隻是定定地站在那裏。
寒冷,透骨的冷,讓我心髒被冷凍,那地獄般的感覺,我真的好怕。
不,不可以讓他死,他不可以出事。
是他把一切孤寂的心變成了溫暖與歡笑,是他給了我一個寂寞時可以依靠的胸膛,他身上心安的溫暖讓我那麼的愛戀。
如果說世界上有什麼感覺最恐怖,那一定是要失去艾染的感覺。
什麼感覺比最恐怖的感覺更恐怖,就是在你以為留住那個人的時候,卻又在你眼前無可挽回地失去了他。
唯一有的意識就是一定要保護他,不讓他因為自己受到傷害。
一定要保護他!
呆呆坐在那裏,死死盯著艾染,雙手神經質地緊握著,不停發抖。
我想要阻止安雅,想把方向盤奪過來,但是無論如何手臂根本就動不了。
“你說,他是為了誰站在那的?”
這個時候,安雅肩頭微微顫抖,聽不出是哭泣還是笑的聲音從滿麵的血汙猙獰中傳出。
我看著越來越近的艾染,他一派清俊,宛如畫中人,墨染一般的黑發安靜地在風裏蕩漾著,雪白的衣在風裏慢慢地卷著,飄蕩著,他的肩膀好像在剛剛的撞車中受了傷,鮮紅的血在不斷滲出,而子夜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我們,他沒有什麼表情,隻是凝視著,以那雙美麗而銳利卻也清澈的眼。
安雅纖細的手指死死抓住方向盤,連動一下的意思也沒有。
一切都好似電影中的慢鏡頭,輕輕而緩慢地向前,隻差一點,就能碰觸到他。
我甚至能想象出他的身軀被撞起來,高高飛起,摔落在地,失去生命身體,不停流出的鮮紅血液……血肉痛苦地哀鳴!
心撕裂般地痛著,不能做出任何反應,隻是呆呆看著,甚至不敢去想別的東西,不敢想象失去艾染意味著什麼。
也許會被心裏那個大大的空洞所吞噬掉的,那樣疼痛和絕望……充滿了從靈魂最深處被撕裂時傳來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