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報告的下屬說,“她不停地吵鬧……”
“不殺她,賞她一顆神仙丸吧。”春山又建議。吃了神仙丸,還能不乖乖聽話?
“不必了。”唐玉寒終於開口。一年前了凡還曾到“唐門”參加奶奶的壽宴,如今卻成了階下囚,“不要為難她,隨她去。”
“是。”屬下恭敬地答應。
“我去看看她。”唐孤蘭內心的不安無法平息。
“不行。”唐玉寒反對,她這些天一直睡不安穩,飯也吃得少,精神弱了許多。
“我一定要去看看她。”她的語氣溫柔而堅定,“別擔心,她不是被關著嗎?傷不了我的。”
“好吧。”明白她內心的矛盾內疚,唐玉寒不再反對,“我陪你。”
“卑鄙無恥的小人,有種下來和我大戰三百合,隻會使詭計害人,算什麼英雄好漢……”地牢裏不斷響起了凡的怒罵聲。
“師父,嗚嗚……”一個俗家弟子忍不住哭泣起來。
“哭什麼!”了凡厲聲喝道。她被單獨關在一間牢房裏,弟子們則關在隔壁,“教導你們這麼多年,還勘不破生死嗎?”
“阿彌陀佛……”幾個小尼姑念起經來,聲音卻忍不住顫抖。
“連峨嵋派的了凡也被捉了。”一間牢房傳出一個蒼老的聲音。
“‘峨嵋’也被滅了嗎?”另一個如洪鍾的聲音,“他奶奶的,‘唐門’這一次硬是要稱霸天下了!”
“是誰?”
“老夫是盤雲山莊封劍雲。”
“咱家是十八坡連環寨的崔雄。”
“原來是封莊主、崔寨主,”了凡吃了一驚,“怎麼你們也……”
“別提了。”封劍雲一陣沮喪,“老夫被弟子出賣。全莊上下降的降,不降的都關在這兒了。”
七八個應和的聲音響起,顯然都是盤雲山莊的人。
“哼,要不是‘唐門’使什麼古怪妖法,咱家也不會輸,先是在十八坡上迷了路,怪得很!十八坡的哪一條路咱家不是閉著眼也會走的?怎麼突然全變了,一會兒走進一團迷霧,一會兒出現一條大河,一會兒又是一片沙漠。不是妖法是什麼?後來又出來一群刀劍不入的怪物,毒煙這麼一噴,咱家就被捉了!嘿!”崔雄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自己是怎麼失敗的。
“早跟你說那是奇門遁甲,你一定是走入人家布下的陣勢了。”封劍雲隻知道簡單的五行八卦陣,隻能憑傳說下結論。
“還有那刀槍不入的怪物,一定是設計的機關……”
“暗器也邪門,怎麼都打不落、避不開,會追著人跑……”
“那算什麼。還有無聲無息,鋪天蓋地的,咱們的人一倒就是一大片……”
七嘴八舌的聲音不斷,看來地牢裏還關了不少人。
“咱家早就說有妖法!”又是崔雄的大嗓門,“‘唐門’一定有妖人!”
“什麼妖法!”守衛敲敲鐵欄杆,“就說你們沒見識,連自己怎麼輸的都不知道!告訴你們,也好讓你們死的明白。這些都是咱們家孤蘭小姐設計的。不懂就別亂說,小心一會兒開不了口。”
一群人立刻噤了聲,大概曾吃過守衛的苦頭吧。
“成五。”唐玉寒和唐孤蘭已聽到了一切。
“少掌門,孤蘭小姐。”守衛——唐成五一看到他最崇拜的兩個人出現,立刻雙眼發亮,屁顛屁顛地迎上前,“您二位大駕怎麼光臨了?這地牢又陰暗又潮濕……”
“了凡師太怎麼樣?”唐玉寒打斷他的殷勤。
“老尼姑精神好得很,剛才還罵少掌門您。我正打算給她兩個嘴巴……”唐成五狗腿地挽起衣袖,想在少掌門麵前表現一下。
“不要,”唐孤蘭急忙開口,“不要打人,不要為難他們。”
“聽見小姐的話了?”唐玉寒斜唐成五一眼。
“是,小的聽少掌門和小姐的吩咐。”唐成五點頭哈腰,“您二位留神腳下的台階。這間就是關了凡師太的牢房。喂!老尼姑,咱們少掌門和孤蘭小姐來看你了。”
“唐玉寒,”了凡雙眼像要噴火,“我原本還欣賞你穩重誠實,是不可多得的少年俠士。想不到你卑鄙無恥包藏禍心,我真是看錯了你!”
唐玉寒無言以對。他所做的一切的確是違背良心的,了凡的話正戳在他的痛處。
唐孤蘭伸手握住他的手,似要安慰他:“了凡師太,請你不要罵玉寒哥哥,他也是不得已的。要怪就怪我吧。”她無法形容心頭的內疚,不知如何才能贖自己的罪。
“你……你……”了凡瞪著眼,像見了鬼一樣看著她。
“什麼你呀你的,”唐成五神氣活現,“這是我們孤蘭小姐。打敗你們的陣勢、機關都是她設計的。”他就知道孤蘭小姐美得驚人,瞧,老尼姑都嚇到了吧?
“太像了,怎麼會……”了凡顫抖的手指著她。
“原來是她!”崔雄的大嗓門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我就說是妖法吧?果然有妖女!凡人哪有這麼美的?”在地牢火把搖晃的光線下更是美得妖異。
“我看是天女。”另一個人垂頭喪氣地咕噥,“看來咱們死亡是天意,連老天爺都幫‘唐門’。”
“你,你是‘唐門’的人?”了凡回過神來問唐孤蘭。
“是啊。”唐孤蘭莫名其妙。
“不對,不對。”了凡失神地呢喃。
“什麼不對,咱們孤蘭小姐生來就是唐家人!”
了凡失神不語,他們不會躲在“唐門”;而她除了他,也不會嫁給別人……可是,實在太像了,說她和小師妹一點關係也沒有,打死她都不信……
唐玉寒和唐孤蘭走後,地牢裏仍在議論紛紛。議論近幾年在江湖頗有聲名的“唐門”少掌門,議論得更多的是那個美的不像話的天女或妖女。
了凡卻一直沉默,再也沒有吵鬧。
走出地牢,唐玉寒不時看一眼唐孤蘭,那蒼白憔悴的模樣,眼眶淡淡的烏青、眼底濃濃的憂鬱,讓他的心都隱隱作痛。
“玉娃娃,”唐玉寒抓住她的手,“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玉寒哥哥……”
“我去請求奶奶,求她老人家就此收手。”唐玉寒語氣堅定,“她已經統治了江南的半壁江山,‘唐門’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巔峰,應該夠了!”
“不,你忘了,奶奶要的是整個天下。”人的貪欲豈是那麼容易滿足的?
“是,我沒忘。可是光大‘唐門’、稱霸天下應以德服人。這樣以陰謀、武力奪取的統治能維持多久呢?這不是光大‘唐門’,而是把‘唐門’引入歧途啊,這樣下去,‘唐門’毀滅之日不遠了。”
“隻可惜奶奶聽不進這些話。”唐孤蘭歎口氣,“一統江湖是她一輩子的追求,現在有了機會,怎麼肯放棄?”
“我去勸她……”
“她若是聽得進勸告,上次也不會差點殺了你,也不會把我……”想到那一幕,她仍禁不住打了個寒戰。沒有那一件事,也沒有今天的局麵。他們是不是用他人的性命換來自己的苟安呢?
“如果奶奶執意不聽,我們就向他告別,離開‘唐門’,到一處沒人的地方隱居,再也不問江湖事,好嗎?”唐玉寒有了遠離“唐門”的念頭。
“別忘了,我娘還在奶奶手上。”唐孤蘭提醒他,“奶奶不知把娘藏在哪裏。”娘是她最親的親人。“是啊。奶奶決不會放了四嬸的。”他也曾設法打探,但奶奶把四嬸藏得極隱秘,連他也探聽不出。控製了四嬸就控製了蘭兒,也控製了他。
“況且,你放得下嗎?”唐孤蘭低聲問。他和她不同,他從小得父母寵愛、弟妹尊敬、奶奶看重;他一直對家人感情深厚,更視整個家族為自己的責任。上一次為了她,他已經反抗了奶奶一次,也是惟一的一次。
唐玉寒隻能歎息,最近這一年他的歎息比以前二十多年加起來還多。
兩人相對無言。問題,還是無解。
明天,麵對的又將是什麼?
“誰?”一打開自己的房門,唐玉寒就敏銳地察覺到有人,立刻警覺地喝問。
“嚓”一聲,燈點亮了。“少爺,是我。”
是春山。今夜的她很不一樣,讓唐玉寒嚇了一跳:一身粉紅的紗衣,薄得遮不住姣好的胴體;臉上細心地勻了脂粉,嬌媚地衝他眨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