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唐玉寒隻要你和妖女劃清界限,痛改前非,我們可以既往不咎。”
“阿彌陀佛,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哈哈哈……”唐玉寒仰天大笑,他太高估他們了。他日夜兼程趕回來救援的家族,迎接他的竟是這可笑的一幕!
“笑什麼!”
“玉寒,不準笑了!”唐老夫人被他笑得心裏發毛,厲聲喝止。
“我笑,笑天下可笑之人!”止住笑聲,唐玉寒譏諷的目光掃過眾人,包括他的家人,“笑你們野心失敗,就讓一個無辜的弱女子當替罪羊;笑你們為了保全自己,不顧親情;笑你們是非不分,把所有的罪名推到一個弱女子身上;笑你們愚妄無知,為了掩飾自己的無能,給人強加妖邪之名!哈哈,這就是我的親人,我甘心為之奉獻的親人!這就是名門正派的正義之士!哈哈,可笑!叫我怎麼能不笑!”
幾名“唐門”弟子被說得低下了頭,悄悄後退幾步。
“住口!”唐老夫人惱羞成怒,“在各路英雄麵前胡言亂語,成何體統!快把那女娃交出來。”她可是給他最後一個機會。
“對,交出妖女,不然我們不客氣了!”八大門派的人也紛紛呼喝。
“玉娃娃,你怕不怕?”唐玉寒不理睬眾人的叫嚷,側過頭低聲問伏在他肩上一言不發的唐孤蘭。
“不怕。”唐玉寒的眼睛被火光映得晶亮如星,“和玉寒哥哥一起,死也不怕!
“好。”唐玉寒瀟灑地一笑。此時此刻,他決定拋開一切束縛;責任、期望、道德、親情,感到了從未有過的輕鬆。
“你們嘰嘰咕咕在說什麼?
“太目中無人了?!
“答不答應一句話!”
唐玉寒回過頭望向唐老夫人,眼神中的冷漠、疏離令她心驚:“奶奶,四嬸呢?蘭兒妹妹想見她娘一麵。”
“哼,那個吃裏扒外的女人已經死了。”唐老夫人冷漠地哼道,“妖女的娘,也是妖女,留不得!”
“不!娘——”唐孤蘭哀叫一聲,伏在唐玉寒肩上嚶嚶哭泣。
“奶奶,想不到你……”唐玉寒長歎一聲,奶奶竟如此喪心病狂,他還能說什麼?早在她把蘭兒送給“血手人魔”時,他就不該再抱希望了。
“玉娃娃,抱緊了!”唐玉寒突然低喝一聲,身形一動向包圍圈衝去。他選擇的是幾個神色動搖的“唐門”弟子所站的方向。果然,這幾個人紛紛後退,為他讓出了一個缺口。
“別讓他跑了!”
“快追!”
“站住!”
唐玉寒將輕功施展到極致,他熟悉“唐門”的陣式、道路,直向後宅奔去。身後跟了一大串吆喝追趕的人。
前麵就是後山,唐宅就是背依此山而建。他知道山腹中是唐宅的秘密基地,除了“唐門”核心人物,沒有人知道。裏麵有機關可以拒敵,但那是死路,一旦被困在裏麵,絕無逃脫的可能。他不在乎死,但如果蘭兒落到他們手中,會受到什麼樣的折磨?
後山上是一片森林,盡頭處是一處斷崖,崖下終年雲霧繚繞,深不可測,誰也不知道下麵有什麼。
看到唐玉寒似乎衝向密室,唐老夫人頓時緊張起來。山腹中的秘密基地可千萬不能暴露,那是日後“唐門”複興的希望呀!看到他調頭順著小路上山,唐老夫人大大鬆了口氣,氣一泄,竟一下子跌倒在地。
穿過森林,前麵已無處可去。站在斷崖邊,唐玉寒回過頭來麵對追來的眾人。
“唐玉寒,你不要執迷不悟!”
“現在交出妖女,還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阿彌陀佛,小施主中毒太深……”
“二哥,聽大夥的吧!”
“是啊,前麵已沒有路了。”
月兒突然從雲層後露出臉來,幽暗的森林一下子亮如白晝。月光下,唐玉寒的俊顏湛然如玉,恍如天神。他不理睬眾人,微微彎腰,把唐孤蘭放下地,細心地為她整理好衣服,拂開臉上的發絲。這一對神仙似的人兒,在月光下,實在美得不像凡人,仿佛就要淩雲飛升一般。
眾人鴉雀無聲,心裏對他們的舉動既覺得古怪,又有一絲感動。
“蘭兒,此時此刻,我才明白世俗禮法道德都不重要。隻有你,隻有我們彼此相伴才最重要。”唐玉寒語氣溢滿柔情,表情愛憐橫溢。
“我明白。”唐孤蘭笑了,笑得如空穀幽蘭在月下綻放,絕世之姿震懾了眾人的心魂。他終於擺脫了世俗枷鎖,拋開了一切。這一刻,相信他和她一樣,真正感到了幸福。
轉過頭,唐玉寒對著趕上來的唐老夫人跪下,重重磕了三個頭:“奶奶,請恕孫兒不孝。”
“你……”鐵石心腸的唐老夫人手也顫抖起來。
“玉寒身為‘唐門’少主,未能光大‘唐門”,反而引來滅門災禍,令‘唐門’蒙羞,是為不忠;不能實現奶奶的心願,令奶奶歡心,又不能承歡膝下,奉養奶奶和父母天年,是為不孝;挑起戰端,多傷人命,雙手沾滿鮮血,是為不仁;不分是非、不顧友情,與江湖正道為敵,是為不義。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人,無顏立足於天地之間。今夜隻能以三個響頭以謝‘唐門’養育之恩,祝奶奶身體康泰,長命百歲!”
“你……你這個……”唐老夫人急喘著說不出話來。
眾人也被這番話驚得麵麵相覷。
“玉寒哥哥,”唐孤蘭跨前一步,與他並肩站立,“孤蘭也是一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罪人。生為‘唐門’人,反叛‘唐門’,是為不忠;身為人子,累母親為己喪命,是為不孝;設計機關、暗器傷人無數,是為不仁;不能保全朋友,反而連累他人,是為不義。咱們是一樣的罪人,就算下了地獄,也是在同一層。”
“黃泉路上你我相伴,不會孤單寂寞。準備好了嗎?”
“嗯。”唐孤蘭的眼神透露出無比的堅定。她張臂摟住他的腰,摟得緊緊的。
“別、別跳!”
兩人含笑對視,縱身躍下斷崖。
“二哥——”
“玉寒……”
崖下翻騰的雲海,吞沒了他們的身影。
冷月無聲,山林寂寂。人們久久無法從這震撼的一幕中清醒過來。
等人們清醒過來後,有好事者攀下崖去找尋兩人屍骨殘駭,卻發現崖下什麼也沒有,就好似兩人平空羽化了一般……
雁蕩山中一處無名幽穀。
碧草如茵,蒼鬆如蓋。鬆下,一座墳墓,墓前長滿了各式的蘭花。在微風中搖曳著的葉片,散發著幽幽馨香。
一個絕美的白衣女子蹲在蘭花叢中,仔細地拔除雜草,輕輕哼唱著歌曲。“幽蘭露,如啼眼;無物結同心,煙花不堪剪。草如茵,鬆如蓋;風為裳,水為裙;油壁車,夕相待;冷翠燭,勞光彩;西陵下,風吹雨……”
不遠處,一個美貌的中年女尼和一個俊朗男子並肩走來。
“蘭兒,了塵師太要告辭了。”
白衣女子抬起頭:“了塵師太,你這就要走嗎?”
了塵微笑:“‘峨嵋’還有許多事等著我回去處理,不能多耽擱了。”
“你一定要來忘憂穀看蘭兒哦。”白衣女子拉著她的手,依依不舍。
“會的,一定會的。”了塵的目光從眼前的絕美容顏移向墓碑,“還要來看小師妹……”那薄命的紅顏。她一直以為他們過著隻羨鴛鴦不羨仙的生活,多年後找到了她的墳,才知道她早已香消玉殞。
三人默默地注視著這座大墳。墓碑上龍飛鳳舞地刻著“獨孤梵、蘭泣露夫婦之墓”幾個大字。
“爹和娘永遠相伴,他們沒有遺憾了。”白衣女子低聲感歎。誰會想到爹為了與愛妻相伴,竟震塌墓室,把自己埋在墓中?曆經了生死劫難,她完全能體會他們生死相許的深情。
男子走上前,擁住她的肩頭。夕陽下,默然相對。
一對彩蝶在蘭花叢中翩翩起舞。
“梁山伯與祝英台!”白衣女子指著彩蝶叫著。
一彎寒泉繞過墳墓,繞過一簇簇蘭花,淙淙流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