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傾語背過身子,努力放鬆自己,然,內心的狂亂不止,臉部的強硬不變。
“理由,奴家不嫁的理由。”她捂住自己的臉,終於能脫出這幾個字。
背對著煙柳,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就是感覺到緊張,她在自己的額頭邊際來回摩挲,她等著他的答案,一個是否她期待已久的答案。
隻是,他沒有如她願,他給了她太長的等待,她轉身,明眸善睞,舉止嫻雅,對著他。
“公子,可有夫人?”
煙柳的眼睛如黑夜裏的星光,明亮而晃眼,又似乎帶著不易察覺的淩冽,看著榮傾語,不語,但他的頭,已搖了搖。
“公子,是否有心上人?”
仍是不答,僅搖頭。
“公子,願娶奴家為妻嗎?”
語畢望去,著一襲灰色麻衣的年輕男子站在她的對麵,眉目如畫,唇色如櫻,膚色如雪,精致的五官,額角幾縷黑色發絲還沾著幾許雪片,濃黑的眼眸裏藏著清冽和魅惑,眼角輕佻,仿若星色,隻要稍加刻意,就能勾人魂魄,美到極致。
這樣的煙柳,注視著她,不語。
傾華,你沒有主動過,所以,你失去了你的男人。
傾華,你的女兒這回想主動這一次,即使失去也無怨無悔,但,真的無悔嗎?
他的眼睛,深深地盯著她,但,她看不清,看不懂。
就這樣對視著,直到床上的文悔醒來。
“煙叔叔,您怎會在這兒?您是來祝賀我娘的嗎?”文悔立刻跳下床,跑到厲害的叔叔麵前。
煙柳蹲下身子,抱住文悔,“我不是來祝賀你娘的。”
“那叔叔來此為何?”叔叔很美,比娘還美,但,叔叔不笑,所以,沒有娘美。
“我,”他的視線轉向榮傾語,他發現她的眼角略微帶些濕潤,“是來娶你娘的。”
芙蓉玉麵香腮雪,巧笑嫣然美顏榭。
再次,榮傾語款款轉身,她嘴角久久不下,但,她的淚也久久不止。
原來,主動是很不錯的。
“不對啊,娘是要嫁給柳叔叔的。”
“你記錯了。”
“不對,我沒有記錯。”
“問你娘。”
文悔從煙柳的懷中跳出,跑到榮傾語的跟前,抓住她的手,證明自己的記憶力,“娘,您是要嫁給柳叔叔的,對吧?”
榮傾語趕緊擦掉自己臉上的淚水,她蹲下,語帶嬌羞,“文悔,是你記錯了,娘是說要嫁給煙叔叔的。”
文悔瞪大眼珠,視線在那兩個大人身上來回停留,最後,他跑出門,大喊,“田姨,娘到底要嫁給誰啊?”
田五兒怯怯走進,雖然煙柳長得十分的美,但,她就是不敢看他,懷中的孩子此時也在微微地哭泣。
榮傾語接過孩子,“大概是餓了。”
“田姨,娘到底要嫁誰啊?”
“你娘不是告訴你了嗎?”斜眼了下煙柳,她在榮傾語耳畔低語幾句,隨後,她穿起披風,走了。
文悔傻愣半天,隨後,調皮一笑,抱住煙柳的腿,“娘嫁給煙叔叔,很好。”
外麵的天色已然漸黑,雪片也顯露疲態,不再降落。
榮傾語換下大紅的嫁衣,穿上素白的棉衣,抱著傾之琉,站在煙柳麵前。
“既然公子答應娶奴家,”她低垂著眼瞼,長長的睫毛在那心型臉上劃出柔美的弧度,遠勝那寒梅臘月,“就陪奴家到柳府請罪吧。”
煙柳不語,他牽著文悔,走出屋內,月光照出他頎長的身影,淵源而迷醉。
榮傾語了然一笑,吹上紅燭,關上大門,跟隨那倒夢寐身影,滿足而安定。
夜晚的街道,冷清而沉寂。
他們四人,默默行走,無一出聲。
柳府,紅燈高掛,喜字醒目。
榮傾語敲門,無人應門。
煙柳不等,他抬出另一隻手,抓住她,徑直走入。
柳府內,如外寂靜冷清。
榮傾語苦笑,這是準備要娶她過門的意思嗎?
她從煙柳的錮製中悄然掙脫,走進大廳,仍是無一人。
“不用找了,他們此刻都在柳如禦的房外。”煙柳的聲音,淡然而緩慢,雖漫不經心,但飽含深意。
“公子如何知曉?”
“不要稱呼我為公子!”煙柳的雙眼眯起,似有怒火燃燒其中,血絲泛起。
“那,稱呼什麼?”
“隨便!”漲紅的美顏愣在那,最後終悶出二字。
“既然如此,仍稱呼公子便可。”
“不行!”
“公子,等奴家與公子拜堂之後,稱相公可好?”
“可,但,不行!”他的音色放輕,語氣不變。
“那,公子到底如何?”
沉靜,四目相對,煙柳欲言又止。
“不如,直接叫名字吧。”一道蒼白無力的聲音自門口傳來,他們聞聲望去,是柳如禦。
一攏白衣,羅紋長袖,靠窗而立,他低垂著眼瞼,波光流動,似有若無,飄向煙柳。
“如禦,我是來退婚的。”聲音不大,在場的人都聽得見,又極其溫柔,給人以如沐春風的感覺。
柳如禦,身形飄忽,眼神渙散,步履輕盈,踱步直主座,安然坐下。
“傾語,為他嗎?”手,緩緩上揚,素白而虛弱,直指著煙柳。
榮傾語把傾之琉交給煙柳,解下身上的白色鬥篷,蓋在柳如禦的身上,“如禦,你的臉色不宜受凍。”
“謝謝,我能看看你的孩子們嗎?”
榮傾語猶豫,她不明白,然,煙柳已經走至他的跟前,遞過傾之琉,推過文悔上前。
柳如禦的手撫著傾之琉柔嫩的小臉,雙眼緊緊盯著文悔,似乎要將他揉進自己的身體內。
“傾語,他,介紹一下吧。”
雖然柳如禦沒有看著煙柳,也沒有指著煙柳,但榮傾語明白,他想認識煙柳,她想起了他的一句話,他說他的年齡可以做她的父親,難道,他真的是煙十三口中的那個人嗎?
“他,叫煙柳。”
柳如禦的眼,略微抖動,僅僅是略微,如果不稍加注意,是看不出的,但,她看見了,她本是心疼柳如禦的,不知原因,不為原因。
“煙十三,你認識的吧。”
榮傾語驚訝,她未想過煙柳會如此直接地問,她看著一臉蒼白無力的柳如禦,他微蹙的眉頭,始終糾結著她的心,是怎樣的苦,總是纏著他呢?
“不認識,”柳如禦閉眼,一隻手捋著自己耳垂邊的一撮落發,“我認識的人,叫煙卿燦。”
良久,煙柳沒有再問,而柳如禦沒有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