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 最初章(1 / 1)

狂少不好惹(觀棋)

鏡漓山,靈教。

陽春三月,桃花飄滿地。東方的日頭若隱若現,清晨的風似暖還寒。

那人,肩上掛著招搖豔紫,身長骨冶春衫薄,流雲水袖迎風蕩漾,在萬片飛花中瑟瑟飄揚,說不出地花心,說不出地曼妙。

他睜著一雙流血的狹長水眸,疼得五指摳進手心裏,唇邊卻還笑著不肯閉上眼。薄如蟬翼的衣衫亂了,墨色的青絲散落一身,血跡,淤痕,如斯狼狽。

他身後那一樹爛漫的夭桃,紛紛擾擾,像要把他淹沒般,落得如胭如血。

簌簌,簌簌,偌大的殿門前,風卷起一地碎桃,漫天紅雨,染人衣鬢。

柳隨昜緩緩地收回劍,他不能再跟他這樣沒完沒了地打下去了,不能夠一劍了斷這一生的恩仇,因為有個人曾說過一句話,她說:“同門之誼,應該留一線生機,如果不能一舉要了他的性命,就不能再為難。”

柳隨昜一直都不明白,師傅為什麼會退位給這樣的一個人。

上位者,理應才德兼備,治近謀遠。

而董琹呢,唯心散漫、狠辣血腥,難道這不足以驅逐他。現在師傅仙逝了,他再沒有顧忌。

“你走吧,不要再讓我看見你,否則……”他抿唇斷了後半句,眼神冷峻孤煞。

“這樣……也好。”那男子緩緩地笑了,音清神朗,墨發被春風撩得漫漫飛揚。

妖冶的一張臉,紅唇玉頰,他語調婉轉又感慨,“鏡漓山樣樣都是靈秀的,是修身養性的好所在,可是啊……終歸厭卷了,與你卻正好。”

含笑的唇角輕輕挑起,看著就好比說:“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這小鼻子小眼睛的破椅子小爺不稀罕,你要的話……就盡管撿去甭客氣。”

“我要是你,我就會盡早地離開這裏。”柳隨昜不再看他,眼前這個人,他真怕自己再看多一眼會忍不住忤逆師傅的話。

董琹這個人,平素就食獨裁唯心慣了,不與人方便的死性子得罪了不知道多少教中的弟子,隻怕出了這殿門今日也難逃一死。

柳隨昜疲倦地轉身,他隻要再問一個問題就跟他老死不相往來,“師傅曾經傳給你《殘溟心經》一冊,你放到哪兒去了?”

董琹嗤嗤地笑起來,牛頭不對馬嘴道:“論武功,我勝你一籌,論狠辣,你讓我三分,可是論心計,我到底不及你一半。”

如果不是這樣,又怎麼會落到眼瞎身殘,被逐出靈教的下場……

“我再問一次,《殘溟心經》!”柳隨昜眯起危險的冰眸,回過頭來。

“嘖嘖,好生癡情……”董琹執袖閑閑地說:“傾門殿,本座習字的白玉桌下,墊桌腳那本就是了。”

聽到這句話,柳隨昜的眸色又暗了不少,心經是師傅唯一的遺物,他竟然用來墊桌腳。

“師傅,她為什麼要禪位給你?”這麼不成氣候的人,師傅究竟看好他哪一點,這問題曾不止一次令他心煩意亂。

“她老人家高興,誰管得著。興許……你長相不好招她討厭。”晨風清涼,又眯了眯不能視物的眼眸,以指抹去唇上的血跡,漫不經心。

“又或者,她太喜歡我了……嗬嗬……”這麼說著,他自己盈盈笑了,笑得燦若春華,隻把桃李羞愧。

聽了這明顯含沙射影的話,柳隨昜的眼底掠過一絲苦澀,可是又怨不得誰。

既然董琹口中不會有答案,也不想再聽他耍嘴皮子,他累了,冷漠的孤影,轉身消失在殿門裏。

等到柳隨昜一走,董琹慢慢收斂了苦苦支撐的笑意,失去一雙明眼的他顯得黯淡無光,失神的水眸即使瞎了也帶不走灰若死潭的寂寂寥寥。

假如是從前,年少不知愁的從前,又哪裏輪得到區區桃菲在他跟前擺顯呢,江湖上曾經有個佚士說過:“即使人間開得最好的桃花,也比不上董琹三分顏色。”

如今物是人非,往日風華絕代的董大教主要逃命去了。唉,唉……董琹撚住一瓣碎桃,輕輕卷入舌尖,苦的……

這算不算,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就像柳隨昜說的,他董琹,就是這麼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