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琪婭找上門時的勇氣一下子無影無蹤,好糗,居然碰上以前的熟人,“我,我成親了。”“然後呢?”媚珠兒雙手環胸,灼灼的目光可不允許她有絲毫隱瞞。

“我夫君是洛南郡王之子,李慕然。”

媚珠兒驀地睜大了眼睛,“原來你就是那個番公主。”李慕然最後一次來,哭喪著臉,口口聲聲說他被迫娶了一個番公主,原來竟是琪婭,這世界還真是小呀。

“你怎麼知道,哦,當然是李慕然說的。”琪婭一下子垮下了臉。她本來以為可以給李慕然的紅粉知己一個下馬威,可是敏娜是她從小的好朋友,她和慕然……琪婭的心一瞬間充滿了矛盾。“敏娜,你喜歡李慕然嗎?”

“還好啦,幹嗎問這個?”不會讓她幫著評估一下夫婿吧?媚珠兒上下打量著琪婭,臉兒紅紅的,眉頭皺得緊緊的,不會是……媚珠兒驀地爆發出一陣大笑,“拜托,你以為……哈哈……”

“你笑什麼?”琪婭簡直莫名其妙。

“我還算喜歡李慕然啦,溫柔多情,出手又大方。”媚珠兒收住笑,看著琪婭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兩手指一撚,發出“啪”的一聲,“不過,我喜歡的人可多了,又不差他一個。”

“你怎麼可以這樣,”琪婭為李慕然打起抱不平來,“你們不是相好嗎?”她已經忘了剛剛聽到敏娜說喜歡李慕然時,自己的心陡然下沉了好幾寸呢。

“是啊,可是我的相好多著呢,每個人都有可愛之處。李慕然嘛,出手大方,對女人也溫柔憐惜,不過床上功夫嘛,這個,有待提高。所以他成了親不來我這兒了,我也沒有多舍不得。你不知道,這幾日常來的那個南洋客商,床上好猛,出手就送我百顆南洋珍珠……”媚珠兒提起錢財和床第之事,立刻津津有味地說個沒完。

乍一聽說李慕然成了親就不曾來過,琪婭心底一陣暗暗的歡喜,可聽敏娜越說越露骨,她的臉上也不得紅了。雖說這些陣仗她也聽過見過,可畢竟,她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呢。“好了,好了,敏娜,真想不到幾年不見,你居然變了,居然還跑到青樓當起妓女來。”

媚珠兒可沒有一點不好意思的樣子,“這是想說我變得貪錢又縱欲吧?是又怎麼樣,男人們不就是想要咱們這樣,又瞧不起這樣的咱們?在咱們花剌子模,女人外出必須用烏黑的‘恰德’裹得嚴嚴實實,不露半寸肌膚,否則就是行為不檢,可回到家裏,又必須袒胸露背,打扮得性感豔麗萬分,取悅男人。和外麵的男人說上一句話就是不貞,可又要咱們學習性愛技巧來伺候自己的男人,你說矛盾不矛盾?我可不想再受那些束縛了。在這兒,我無拘無束,想怎樣就怎樣,用不著看男人臉色,我不伺候男人。我隻取悅我自己,我喜歡和男人交歡,我可以自由選擇順眼的男人上床,我隻管自己從中得到快樂……”

“所以你到中土來……”

“才不是呢,你以為中土男人比花剌子模男人好多少嗎?不過是五十步和百步的差距罷了,要女人端莊嫻淑,可又嫌人家太呆板乏味;喜歡女人放浪妖媚,又要端著一副衛道土的嘴臉,拚命討伐、厭棄蕩婦;希望女人上了床為蕩婦,下了床又要是貴婦;娶要娶端莊的,上床又想找放浪的……拿了一整套規矩來束縛女人,又嫌女人不成氣候;要求女人依賴男人,又瞧不起女人柔弱;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又鄙視女人沒頭腦,總之也是一大堆矛盾,叫女人無所適從,煩都煩死了……”

琪婭聽得一愣一愣的,敏娜發這麼一大堆議論,還是沒說清她怎麼來中土,又怎麼入了青樓當起妓女來。

敏娜是花剌子模左大臣的女兒,是她從小的玩伴。她們倆一起割壞父王寵妃的衣帶,躲在簾幕後看著那個惡女人跳舞跳到一半衣服掉光光的糗樣;一起在鞭打宮女的大太監的茶中放巴豆粉,讓那個仗勢欺人的胖子狂瀉了三天……她們一起惡作劇,一起挨打受罰,當然主謀都是她啦。

可是在她們十五歲那一年,敏娜被左大臣送給父王為妃,而她也將嫁給比父王年紀更大的左大臣,他們兩君臣互為翁婿,簡直亂七八糟。不過,花剌子模不講究這些,生養女兒惟一用處,就是可能作為禮物籠絡人,而女人的惟一用處就是取悅男人,生育後代,即使貴為公主也一樣。敏娜的命運和所有花剌子模女人一樣,結束了做女兒的生活,開始了女人的生涯。可她,她不屈服,她以變本加厲的惡作劇使自己“魔女公主”的名聲遠揚,使得沒有男人敢要她,她才安全地拖到現在,拖成“老處女公主”。不過,父王為了送走這個讓男人頭疼的女兒,在鄰國提出和親時,決定把十四歲的十九女兒下嫁,而琪婭則作為妹妹的陪嫁,買一送一,讓她姐妹一起嫁到鄰國去,要不是她機靈地先逃跑……難道,敏娜也和自己一樣逃到中土來的。想當初得知敏娜失蹤,她還傷心了好一陣呢。

“你是怎麼逃到中土來的?”琪婭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當初發生了什麼事。

“逃?什麼逃,我是被迫的,我入宮後,還得寵了一陣子,王上常常招我侍寢,臨幸完我也沒有立刻讓我回後宮,而是允許我睡在他腳邊。什麼嘛,睡在腳邊,好像還給我天大的恩寵似的,現在男人巴不得我夜夜躺在他們懷裏……”

琪婭聽她又扯遠了,急忙打斷她的今昔對比,長篇大論。“後來呢?”

“後來,王上新鮮勁還沒過,後宮的妃子們就受不了啦,也不知是哪個嫉妒的女人買通了太監,把我從宮裏綁出來,賣給奴隸販子,後來就輾轉流落到中土來啦!”媚珠兒聳聳肩一副輕描淡寫的樣子。可是其中的波折、苦難,一定是無法用言語描述的。

“敏娜!”琪婭難以想象這輾轉的過程中,敏娜受過什麼樣的非人折磨,但一定是很痛苦的。她一把抱住分離多年的好友,心疼她的際遇。

媚珠兒拍拍琪婭的肩,心裏有一絲感動,隻有她才真正在乎自己啊。“別傷心,我沒受過什麼苦。奴隸販子也好、買主也好,隻要你乖乖聽話,就不會吃苦頭。不就是取悅男人嗎?這個我可拿手,反正在宮裏也是幹這個。曆任的主人都被我服侍得心滿意足,又把我轉手賣了好價錢,自然高興,沒有為難我。不然我今天怎麼會好好地站在你麵前呢?”

“那,那你又怎麼到青樓的?”

“我的最後一位主人,是個富商,經商破了產,要把我賣掉,我就說,幹脆把我賣到青樓算啦!我可不想一個一個換主人,永遠低聲下氣討好人,我要自由自在,自己挑男人,你看我現在過得多好?以前服侍男人,是看人臉色,現在是男人看我臉色討好我;以前服侍的不好,就要受罰,賞口飯吃也要感激零涕,現在男人捧著金銀珠寶來找我,還要看我心情爽不爽呢;以前隻顧著取悅男人,讓男人盡興;現在我隻要自己快活就好。誰說在床上女人隻能是男人池欲的工具?女人也要享受床笫之歡。你看我多快活呀,看得順眼的男人就帶上床,看不順眼的就不理睬。不但自己享受到,而且還有錢賺……”

媚珠兒說得眉飛色舞,琪婭越聽驚訝,她瞪直了兩隻大眼睛,下巴幾乎垂到胸口收不回來。這,敏娜也變得太厲害了吧?當初她不願入宮做父王的妃子,可左大臣的一頓鞭子讓她變得服服帖帖,乖乖當了一陣父王的寵妃。怎麼現在變成了豪放女?這樣的女人,在花剌子模是要被亂石打死的。“所以,雖然早已贖回了自由身,我卻不想離開這兒。我再也不是男人的奴才,而是男人趴在我麵前當奴才!”媚珠兒驕傲地挺起豐胸,把手放在又圓又翹的臀上,身上扭成個嬌媚的姿式,得意洋洋地衝琪婭眨眨眼。

“你也太極端了吧?難道就這樣混跡風塵一輩子?”琪婭可不被她的妖嬈勁兒勾引,那一套還是留著對付男人去吧。

“等我快活夠了,就找個清靜地方住下來,反正我有的是金銀珠寶,三輩子都不用發愁!”

“我是說,你一輩子不嫁人嗎?”

“嫁人?”媚珠兒嗤笑一聲,“幹嗎?還沒當夠男人的奴隸呀?說到嫁人,你怎麼嫁人了?我記得你以前不嫁人的決心可比我還堅決噢!不然怎麼當年你逃脫了,我卻沒逃脫,成了你父王的女人。怎麼,想通了?甘心當奴隸了?”

媚珠兒的語氣充滿了譏諷調侃,琪婭臉有些微微發紅。當年是她發誓終身不嫁,還逼著敏娜也一起發誓。尤其是這件婚事,也不能說她是不甘願的。“什麼當奴隸,我嫁人,是……是找個男人當我的終身奴隸!”

“你可真能拗。”媚珠兒壓根不信,瞧她那斂眉低眼的羞澀樣子,已經出賣了她的心事。“你不會是中了一種叫愛情的毒,不當大女人了吧?”

“什、什麼?才、才不是呢。”琪婭突然口吃起來,“我是喜歡他……他的爹娘。”對,就是這樣,她是喜歡木訥少言卻體貼的郡王,活潑可愛的王妃,才不是喜歡他呢。“你不知道,洛南郡王和王妃好有趣……”琪婭立刻熱切地談起郡王府裏的來。

“停!別想轉移話題。”媚珠兒可不上她的當,“先說你和李慕然是怎麼回事吧,你們的事,在京城可傳遍了,比如你揪著他的耳朵把他拎回家,比如你赤身裸體逼他和你……”

媚珠兒每說一句,琪婭的頭就往下低一寸,臉也紅上一分,沒等她說完,她的頭已經快垂到地上去了,她的臉也紅得快滴出血來。“哪,哪有這回事?胡說八道!”好不容易,她才從差不多僵硬的嘴唇裏憋出幾句話。

“那究竟是怎麼回事,說給敏娜姐姐聽。”媚珠兒親昵地摟著琪婭。

舊時的敏娜又回來了,琪婭不由自主放鬆了不少。“本來就不是那麼一回事嘛!明明是……”她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真相告訴媚珠兒,越說越覺得委屈。“我哪知道會變成這樣?人家又不是故意的。他就氣成這樣,真是小氣鬼……“

媚珠兒已經笑得直不起腰來,捧著肚子“哎喲,哎喲”地直叫。這一對活寶,遇到一塊糗事還真夠多,哈哈,哎喲,不行了,她笑得臉都抽筋了。

“別笑了,有什麼好笑的!”琪婭生氣地瞪她,人家心裏委屈死了,她居然笑個不停,算什麼好朋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