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花想容又是一聲驚呼,屁股結結實實地吻上了地麵。
“啊——對不起,對不起。”杜立平手忙腳亂地扶起她。該死,又闖禍了,都怪自己滿腦子奇思怪想,這下她一定摔疼了,要是她生氣不理他……
“你到底要幹什麼?”花想容惡狠狠地瞪著他,“就算我剛才整了你,也隻是開個玩笑,試試你是不是看上去那麼正經而已,你居然這樣報複我。”
“整……整了我?”杜立平張大了嘴巴。
花想容立刻後悔自己脫口而出的話,這個呆頭鵝根本沒想到她是故意的,自己幹嗎揭了底。“人家屁股都摔痛了啦。”她噘著嘴抱怨,想轉移他的注意力。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杜立平羞愧得幾乎把頭埋到地下去。
他隻會說這一句嗎?花想容朝天翻個白眼,“你是鸚鵡嗎?”
“什麼?”杜立平被她冒出的一句話說得沒頭沒腦。
“我說,你翻來覆去隻會說這一句,就像學舌的鸚鵡一樣。”
“對不——”發現自己又要說這一句,杜立平急忙閉上了嘴,臉漲得通紅。
“好啦,你還抱不抱人家?”她沒察覺自己撒嬌的口氣。
“抱,我抱。”生怕佳人又生氣,杜立平急忙伸臂抱起她。這一次,他眼觀鼻,鼻觀心,眼睛直直地往前看著路,一點也不敢亂瞄。心裏默默念著古聖先賢的教誨,什麼孔子、孟子……四書五經的句子都拿來念一遍……
瞧他一臉正經的樣子,兩眼直直地盯著前方,也不知在想什麼。花想容偷偷仰頭看著他清俊的臉龐,心裏突然變得柔軟如綿。清清冷冷的秋風吹在身上,好舒服,好心安,像一隻在屋簷下曬太陽的慵懶貓咪,大大地打了個哈欠,好想睡喔……
“花……花姑娘……可不可以……讓我背你?”杜立平的手臂酸痛得快要斷掉了,雖然他私心裏很希望能一直這樣抱著她——呸!這個念頭實在不應該——反正他是抱不動了,要是手一軟,把佳人摔著怎麼辦?
“放我下來吧。”看他汗流滿麵,臉色不但沒有紅潤,反而更蒼白了,花想容有點後悔捉弄他了,他大傷剛好,怎麼經得起勞累呢?要是傷又複發了怎麼辦?
杜立平小心地把她放下來,轉過身蹲下,“來,我背你。”
花想容腳一落地,立刻大步往前走。
“快上來呀,天要下雨了……你……你的腳……”杜立平一句話還沒說完,目瞪口呆地看著大步流星的花想容,她……她的腳根本沒受傷?
“對,我的腳根本沒傷。”花想容老老實實地承認,她突然對捉弄他厭煩起來,欺騙這樣傻乎乎的呆子一點成就感也沒有,對,她就是因為這個才對他說實話的,根本不是因為良心發現。可是他那被騙的受傷眼神卻讓她轉開了目光,心裏怪怪的,一點也不舒服。
她為什麼騙他?為什麼?杜立平心裏反複轉著這個詞,眼睛直直地盯著她,他不知道此時他的目光就像被最信任的主人出賣的小動物,那麼迷茫,那麼傷心。
“我……是你自己傻,人家隨便說說也相信……”花想容心虛地辯解,越說聲音越低。他那是什麼眼神,她又不是做了天大的對不起他的事,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他幹嗎像隻被主人拋棄的小狗?她是他的救命恩人耶,開個玩笑都不行嗎?就知道這種書呆子最難搞。
“是,是我自己傻。”杜立平苦笑一下,原來她把自己當傻瓜耍弄,可是他對她……對她……唉!長歎一聲,拔腳就走。
“喂,你到哪裏去?”花想容急忙追著喊。
能到哪裏去?杜立平的腳步頓了一下,除了她的家,他根本無處可去。
花想容拉住他的衣袖,“你走錯方向了,城門在那邊。”
“我不進城。”杜立平悶聲回答。
“不進城你到哪裏去?別傻了,除了跟我回去,你還能去哪兒?”
“你,哼!”她又說他傻,“你放心,就是無處可去,我也不會勞煩你。”
糟糕,她又說錯話了,這些瘟生自尊心都是超強的,寧可餓死也不肯求人的。“對不起嘛,算我錯了好不好?”她花想容向人道歉認錯,可是一年遇不上一回的,她最好給她上道點,別再找別扭了。
杜立平又悶聲不響地開步走。
“你到底要怎麼樣嘛?”
還是不說話。花想容咬著牙死瞪一眼前麵頎長的背影,這個瘟生太倔了吧?她真想不管他了,幹脆掉轉身自己回家,管他餓死還是凍死。可是,她好不容易把他救活,要是又讓他流落街頭餓死,她不是白費力的嗎?她才不是擔心他,絕對不是。
一個人在前麵悶著頭走,另一個跟在後麵追,誰都不開口。
豆大的雨點劈裏啪啦地打在身上,這雨說來就來,連找個避雨的地方都來不及。
杜立平加快了腳步,花想容隻好跟著小跑起來。
杜立平突然一個急刹車,花想容差點撞上他,還沒等她開口問怎麼回事,他劈頭蓋臉就是一頓吼:“笨蛋,你不會避一下雨嗎?”一邊說,一邊脫下身上的外衣披在她身上。
“人家怕你跑了嘛。”花想容委屈地噘著嘴,還凶她呢,明明是他在前麵猛衝,她才沒辦法找個地方避雨的。
“跑了就跑了,你幹嗎非要追。”他的口氣緩和了許多,把衣服拉一拉,將她的頭蓋住。“不怕淋了雨得風寒?”
他還是關心她的嘛,花想容狡黠地轉轉眼珠,“你幹嗎管我得不得風寒?反正你氣我,就讓我淋雨淋到生病,不是更趁你的心?”
杜立平一聽急了,“我哪會希望你生病?你要是生了病,我……”他想說他會心疼,可是這句話剛湧上心頭,他自己立刻嚇了一跳,一時愣住了。
“你怎麼樣?”
杜立平的目光貪婪地凝視她嬌豔的臉龐,可是一接觸到她狡黠的媚笑,立刻清醒過來。狼狽地轉過臉,悶聲說:“不會怎樣,快到樹下避雨。”說著拉著她奔到一棵大樹下。
真不好玩,他怎麼不說了?花想容低聲咕噥著,被他拉著跑。
雨實在太猛,大樹雖然遮擋了一點雨勢,可被偏北風一吹,雨水還是飄到了樹下。花想容和杜立平盡量往裏站,想躲開飄灑的雨點,花想容的身子已經緊緊貼著樹幹了,杜立平卻站在外邊,用身子為她擋住斜飄進來的雨點,還與她保持著一點距離,不讓自己的身子碰到她。
“喂,你站進來一點啦。”
“不用,我這樣很好。”
還很好呢,他的外衣脫下來給她擋雨,身上隻穿著一件夾衣,已經被雨水淋的透濕,露出他清瘦頎長的身軀,在涼風中瑟瑟發抖。“進來吧,我又不會吃了你。”
“不,我就站在這裏。”這裏可以用身子擋住雨水,不讓她淋到雨。
“呆子。”花想容眼眶有點發熱,用力把他拉到身邊,“這時候還講什麼禮不禮的。你呀,固執得像頭驢。”
她的語氣好像妻子在抱怨丈夫喲。杜立平傻笑,“我沒事,別讓我身上的水打濕了你的衣裳。”“打濕就打濕。”花想容又把他拉近點,讓他們的身子緊緊貼在一起,也不管他身上雨水立刻讓她的衣裳濕了一大片。
依偎在樹下,抬頭望著外麵被雨水模糊了的世界。花想容清清楚楚地感覺到他身上傳來的熱氣,透過衣衫烘暖了她的身子、她的心……
“花姑娘,你怎麼了?”杜立平關心地問。聽她在吸鼻子,是不是受寒了?
“沒什麼。”她的聲音有點嗡聲嗡氣的。
除了雨水的嘩嘩聲,樹下一片安靜。杜立平不時地偷看一眼她,她的眼神總是靈動的,她的表情無論嬉笑、憤怒、嬌媚,總是豐富多變的,她這樣安靜嚴肅,眼睛裏還似乎透著憂傷,他真的不習慣,好想開口說點什麼,可是又不敢。隻好這樣傻愣愣地看看外麵的天,又偷看她一眼。
一直到雨停了,兩個人才一身狼狽地回到迎春閣。玲兒急忙熬了薑糖水給他們喝,花想容安然無恙,可是杜立平當晚就發起高燒來。
花想容整晚沒睡,守在床邊,不時用絹帕為他拭去額上的冷汗。
“小姐,你歇一會兒,我來照顧杜公子就行了。”玲兒想接過她手上的絹帕。
“我自己來。”花想容躲開她的手。
“你也淋了雨,還是早點休息吧。”
“我根本沒淋到雨。這個呆子把外衣脫給我穿,又站在外邊為我擋雨,所以我一點也沒有淋到,反倒是他……唉。”她的聲音低低柔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