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六章(2 / 2)

“若我真心待你,你又豈會負我?”朱厚低笑,輕吻著她,“善良如你,豈會狠心?”

曹錦瑟合上眼,咬住紅唇,無語,卻止不住的淚。

皇宮,究竟是怎樣的地方,有著最宏偉的建築,最華麗的裝飾,最美麗的女人,最亮麗的珠寶,也有著最晦暗的心靈——扭曲的欲望,在無望的痛苦中,就連為人最起碼的同情都已喪失。

鄭賢妃的侍女綠茵與侍衛在禦花園內幽會,被方皇後拿住了。後宮竟無一人敢為其求情。就連鄭賢妃自己都生怕惹禍上身,竟似恨不得將綠茵二人千刀萬剮,碎屍萬段。

“喜歡一個人有什麼錯呢?”當方皇後下諭將二人處死時,曹錦瑟忍不住脫口而出,“娘娘,您也是女人,應該明白一段真摯的愛對女人意味著什麼,又怎麼忍心拆散這對苦命鴛鴦呢?”

“鴛鴦?!”方皇後一震。她自幼家教良好,女子必以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方可成就美滿婚姻。偷情,乃禮教不容的死罪!對此她從未懷疑過,即便是因失寵而感孤獨寂寞時,也以思戀相憶為恥——曹氏怎可如此堂而皇之、口口聲聲地情呀愛呀!是她們無恥、下賤?可為什麼皇上就是喜歡這樣的女人?

“就算是鴛鴦,那也是一對於禮法不合的野鴛鴦!穢亂宮廷之人若不處置,這宮中豈不真的是要亂了套!今日是一個小小宮女,來日可說不定就是哪位娘娘了呢!”

一句話讓錦瑟的心一顫,一時竟無法開口。方皇後冷笑著喝了一聲:“來人!把這兩個不知理法的奴才拖下去往死裏打!”

“皇後!”曹錦瑟看著那一對始終未曾開口求情,似乎已存死誌的情人,即便是被人硬生生地分開,目光卻未曾分開片刻。一時隻覺得恍惚是在看她與墨郞。

“為什麼?難道喜歡一個人真的是錯嗎?”捂著臉逃出這個沒有同情隻有冷笑的世界,她在廊下一頭撞進默然而立的墨郞懷中。抬起頭看著麵無表情的墨郞,她驚了一下,“那人是你的部下,你為何也不救他?難道你也認為他們該死嗎?”

因墨郞的沉默,她一步一步後退,“你也是那樣認為的——在你心裏,那些禮法比任何東西都重要。穢亂宮廷者死——你心裏根本就瞧不起他們,也瞧不起喜歡著你的我!”

扭過頭要走,墨郞卻在她身後突然開口:“以後不要再在別人麵前說那樣的話!”

“什麼話?喜歡一個人沒有錯?不,你不用再教我——現在,我都不知道自己喜歡一個人到底是不是錯了!”含著淚卻笑了,曹錦瑟輕輕地問:“墨郞,你自己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你若真的不把我放在心上,為什麼還要擔心我?何不讓我自生自滅?何不讓我自生自滅……”

在宮裏,死兩個無關緊要的小人物,根本就是一件小事。恐怕為此傷心的隻有他們的親人——不,就連他們的親人恐怕都不知道他們的死亡。惟一會覺得心悸的隻有她了!花照樣開,風照樣吹,舞照樣跳,歌照樣唱……好像這宮裏,他們根本就是從未存在過一樣。

惟一受到影響的大概隻有那個突然請命要去昌平守陵的墨郞了。曹錦瑟知道墨郞是在避她,但心裏卻真的不是滋味,好像誰在她心上狠狠地割了一刀。

皇上竟隻是笑笑,就答應了墨郞的請求,“朕等你歸來!”

“墨郞,你真的決定就這樣走嗎?”她以目光問著他。墨郞卻隻在轉身時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沒有回答隻是用目光說了千萬句的“保重”。

保重?!墨郞,一次又一次逃離我身邊的你還在為我擔憂嗎?看著他跨上馬背,孤獨而去的背影,曹錦瑟的眼微微濕潤,“墨郞,我等你回來——等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