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望他,朱軒煒再也顧不得矜持,無視四下古怪的眼神,隻將自己融入他溫暖的懷抱。那令人懷念的溫暖與氣息,仍然是如此讓她眷戀。
“公主,您這樣做未免有失禮數吧?”顧少偉冷笑,眼中輕蔑怨毒之色愈深,“這卑劣的男人隻會給你帶來千百倍的恥辱。”
輕揚眉,連看都不看他一眼,朱軒煒冷冷道:“省點兒力氣吧!不管你怎麼說、說什麼,我所愛的隻有他一個人……”
“軒煒!”朱常洵大喝,起身怒道:“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身份?!”朱軒煒抬頭看他,悲憤之中還帶淒傷,“從前我為自己身為皇室公主有尊貴的血統而自豪自傲。但是現在我隻討厭鄙夷你們這群隻重利益而無絲毫溫暖親情的人……”誰為她真心考慮了?就連一向疼她的母妃都不再為她的幸福著想。
“你——”朱常洵怒極,卻無法阻止她。
顧少偉已冷冷道:“冉興讓,你的決鬥方式不會隻是躲在女人身後吧?”
冉興讓緩緩走出道:“我說過隻要你肯答應與我決鬥,比試什麼都由你來決定……當然,我也知道你是絕不會和我比打算盤、做生意的,想比兵器、拳腳盡管來好了!”難得一次的豪邁大話真是讓人舒心。
顧少偉揚聲大笑:“和你這無用的家夥比試刀劍倒是辱沒了神兵利器。隻用拳頭,本公子也能了斷你這條留之無用的狗命!”
“你這混蛋……”朱軒煒破口大罵,實在忍不下滿腔怒火,卻硬被趕到的樂西兒攔住。“你——”忿忿橫她一眼,朱軒煒到底還是忍下了。
這是一場實力懸殊的較量,冉興讓明知無勝算卻仍含笑上前。未等他站穩,顧少偉已一掌打來,正中左臉。這一掌並未用力,在心裏是要羞辱於他。冉興讓卻隻側了下臉,轉目看他仍然麵帶微笑。
“笑笑笑,你很快就笑不出來了。”顧少偉含恨出手,端地是出手如電,力如風雷。存心要把冉興讓劈於掌下。冉興讓正待躲閃卻突然頓住身形,迎上前……
一個是幼習武藝,功力精湛;一個是不諳功夫,拙劣之至;這是高手與頑童的較量,惟一的結局早已注定。隻一眨眼的工夫,冉興讓已被打倒在地,鮮血滿麵……
“興讓!”朱軒煒哀叫,正待撲上前,卻被樂西兒牢牢抓住。不禁跺足道:“你左攔右攔到底要攔到什麼時候?難道你想眼睜睜地看冉興讓被人打死嗎?”
定定看她,樂西兒淡淡道:“你現在阻止他,那他方才所受的屈辱豈不都白費了?!”
說話間,冉興讓已撐起身,爬了起來。
“你還要再打嗎?”顧少偉冷哼,不屑地看著搖晃不定的冉興讓。聽他瑟瑟地吐出一個“打”字,立刻一拳揮出,再次將他打倒在地。“好!你想打,我就順了你的心意打死你!”
看他起身,被打倒,再起身,再被打倒……一次又一次地重複。朱軒煒已淚流滿麵,不忍相望;樂西兒握緊了拳,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沐中鈺雖未動聲色,眼中卻已暗蓄殺機;就連樹上悠哉的楊北端也坐直了身,目光冷凝如冰。
朱常洵皺眉,看他又一次被打倒,掙紮了幾次都沒站起身。不覺脫口道:“冉興讓,你認輸吧!再打下去毫無意義……”
“你——認輸吧!”朱軒煒終於撲上前,半攙半扶著他,嘶聲喊道:“再打下去你會被打死的!”
她的淚滴在他的臉上,和著他的血流入他的口中。鹹鹹瑟瑟腥腥的,像他此刻的心情。“你不是一直嫌我沒有男子氣概嗎?現在我像個男人難道不好嗎?”
不好不好,她寧願他這一輩子都是個窩窩囊囊沒用的男人,也不願看他如此悲慘地死在她的麵前。“認輸吧!我、我不會嫁給你的……”
撫摸她滿是淚的臉,他隻有百倍、千倍的憐愛而無絲毫怨言。“我不放棄,請你也不要說這些令我神傷你心痛的話好嗎?”
“不放棄那就死好了!”顧少偉的冷喝響在耳邊。他踉蹌著腳步,搖晃著身子,努力睜大眼,額上的血卻模糊了視線讓他一直找不著顧少偉的方向。朱軒煒忍住心痛,伸手拭去他額上的血。衣袖染作殷紅,手上也俱是他的血,但他額上的血就是止不住——如她的淚。他的血,她的淚,共同見證了他們的愛……
“等我。”輕輕執起她的手,他印下深深一吻,隻留了兩個字。
在顧少偉的拳頭打中他時,他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搏命擊出最後一拳。仰天倒地,他不知自己的拳頭已揮中目標且讓所有的人驚訝萬狀。顧少偉捂著臉,鼻血猶自指縫滴落。他搖著頭,看那小子暈倒在地,怒火更熾。被這狗雜種打中臉麵,是他生平大恥。一雙拳捏得格格響,他徐徐走過,暗存殺心。
“你要做什麼?”以身體攔住冉興讓,朱軒煒冰冷的目光似天下最利的劍。斥責威迫之強讓他不得不停下腳步。
身子一僵,立刻覺出數道冷如冰、勁似電的殺氣。殺氣襲身,他但覺手腳冰涼連動都動不得。好一會兒,才勉強退了一步,唇邊笑意半僵。“冉兄傷得不重吧?”
朱軒煒也不理他,隻蹲下身抱住冉興讓,半抬起他的頭。“興讓,興讓……”不停地呼喚他的名字,朱軒煒淚流滿麵早已失控。
樂西兒上前喝道:“姓顧的,你可敢跟姑奶奶比劃比劃?”
顧少偉一怔,隨即冷笑道:“顧某不會和一個女人動手的。”
“女人?女人又怎麼了?就憑你這三腳貓功夫未必是姑奶奶的對手!”樂西兒怒罵,顧少偉卻隻冷哼一聲,連理都不理。
“你這混蛋,敢瞧不起老娘!”這混蛋不知道上一個瞧不起她的人早在兩年前就被她丟進江裏喂魚去了嗎?正要上前好好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小子,卻有一道黑影先她一步。“顧少偉,我不是女人,你可以和我動手。”
顧少偉目光一瞬,雖然看出這一直呆在樹上的黑衣漢子不是等閑之輩,也知自己斷不是他的對手。卻不容許自己稍露怯意。“你是什麼人?”
“我姓甚名誰是什麼人都不重要,你隻要知道是我要殺你就好了。”楊北端冷冷逼近一步。
士可殺不可辱,豈可讓這群草莽無賴看輕?顧少偉一咬牙,正待應戰。朱常洵已開口解圍道:“本王看天色也不早了,大家就都散了吧!楊城主若有雅興,不妨明個兒和本王侍衛比試比劃……”軟硬兼施的一席話隻讓楊北端掀了掀眉,抬眼看他,冷冷道:“福王爺莫要忘了在下並非是王爺的屬下。”
聞言色變,朱常洵既不想輕易與“英雄城”結怨,又不能任他殺死顧少偉,一時臉色鐵青無法下台。
楊北端冷笑,忽聞一聲輕微的呻吟:“北端……”
頓住腳步,他終於還是轉了回去。“冉爺。”看著朱軒煒懷裏的冉興讓,他再燃怒火。
“北端,我沒事。你不要——”雖然周身劇痛,冉興讓還是緊緊地抓住楊北端的手腕。
楊北端忍了半天,還是叫道:“放手!”
“不——”胸口的劇痛讓他無法開口,卻仍是不撒手。楊北端皺眉,正待掙脫卻被沐中鈺製止。看著沐中鈺緩緩搖頭,楊北端咬牙悶哼,終是平靜下來。
朱常洵籲了一口氣,突然叫道:“來人啊!送公主回宮。”
冉興讓身子一震,回握朱軒煒輕顫的手。低喃:“願此情依舊,盼相待來春……”
淚滴在他的手背,朱軒煒低叱:“別碰我,我自己會走。”甩脫拉她的侍衛,她挺直了背脊,走了幾步猛地旋身,癡癡望著他嘶聲道:“芳心依舊情依舊,相期相盼一千年!”
看她掩麵而去,冉興讓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相期相盼一千年……”此情依舊,不管要付出何等代價,都要她重回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