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唇角掀了掀,足見並未說實話。但,無妨。
“唉,這就是了。”君硯回了石桌旁,落座。仍將麵具握於手上未還她,“你師兄的功夫與我相差不多。而我大哥、二哥的功夫全在我之上。到時,隻需派我的兄長們去,你的師兄便難以應付。何況,還有小妹在。你師兄總得顧著小妹,最後的結局,並不是你我樂見的。”
話雖不錯,連環側著頭想了下,雖有理,卻仍不能成為他從頭到尾在欺她的理由。“我還是覺得你在故意戲弄於我。”
“從某一方麵來說,我是故意,雖然我有我的理由。如今姑娘既然這麼說,那我也隻好向姑娘賠罪了。”
“算了,我大人不計小人過。”此刻,他的道歉確是誠摯,她的直覺這麼告訴她。
“姑娘大量。”
連環忍不住笑了出來。君硯則微笑著靜看她煥發光彩的臉龐,未發一語。
二人往琴心園而去,入屋時,小翠已然醒來。
“小姐。”她喚道,見到君硯時倒嚇了她一跳:“少爺,您怎麼也來了?”而且二人相處得似乎不錯的樣子。奇怪了,小姐兩天前不是還在擔心三少爺是否會破了她的偽裝。怎麼才過了一天,就變樣了?
“怎麼,我就來不得麼?”
“奴婢不敢。”小翠低下頭,沒見到連環已轉身麵對君硯。
“你幹嗎一副要吃人的樣子?!”沒事裝來嚇人好玩嗎?無聊!
整天笑得跟個彌勒佛似的,卻又讓人覺得很危險。事實上,她是這麼覺得,旁人如何,她不知道。但是,大抵也不會認為他是個軟弱可欺之人。真搞不懂這些富家子弟,除了喝酒吟詩作對,在下人麵前逞逞威風外,還會做些什麼。他雖然不屬那一流,卻對當狐狸很感興趣,不正常。
君硯仍笑著未加反駁嗬斥,小翠卻驚訝著連環的口氣。今天小姐是怎麼回事,非但與三少爺能融洽相處,還似乎肆無忌憚。她說這話的語氣,分明不是君琴心的語氣,聰明如少爺不會聽不出來。她抬頭——
“啊……”纖手直指連環。
“怎麼了,你?”似一副見鬼的模樣,她有這麼恐怖的嗎?不會吧?
“小……小……小姐,你的臉,你……”小翠結結巴巴地,是太驚訝的緣故。
連環撫上蘋果般的臉頰,疑惑了半晌:“沒什麼不對呀。”忙跑去照鏡子,也無任何不妥之處。小翠為何這副表情?
小翠瞪大了雙眼。小姐她居然一副無事人的樣子,她難道不知道自己已恢複自己的樣貌了嗎?更糟的是三少爺也在此,還是與小姐一同進來的……
一同進來?
“小姐,三少爺,你們,你們難道已經……”現在惟一可能的解釋就是——
真相大白!
怪不得三少爺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小姐也自自然然地,沒有裝出琴心小姐的樣來。
連環還不明所以時,君硯已笑著點點頭,肯定了小翠的猜測。
“三少爺是如何知道小姐不是小姐的?”這話真拗口,不習慣著哪。
君硯佯怒道:“原來你也是幫凶?!”
小翠呐呐道:“三少爺,奴婢是不忍心見小姐傷心難過嘛。”既然連環小姐與三少爺能相處融洽,那表示三少爺並沒有責怪之意,也不會通風報信,讓老爺夫人知道了。太好了。
“什麼幫凶,”說得這麼難聽,“我們這麼做也是為了你的小妹好嘛。”
他斜睨她:“你總有你的道理。但,若是小妹以後不幸福,你該怎麼辦?”他故意逗她。
“師兄才不會讓師嫂受任何委屈呢。”師兄不知道有多疼師嫂,看了真讓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平時沉靜木訥的師兄也有溫柔多情的一麵。好生奇怪的是,她竟也羨慕起師嫂來,何時也能有人如此對她呢?看看君硯,臉不免微紅,忙道:“你不是見過她了嗎?應該知道我說的不假。”
“三少爺見過小姐嗎?”難怪!她原以為三少爺有識人之能,竟能看出連環小姐是假裝失憶的。君硯點頭:“我在到家前幾日遇到他們的。”當時,小妹已作婦人打扮,想必已私下與那人拜堂成親了。她是一臉幸福,麵色紅潤,唇角含笑,正在店中搗藥。而他並未見到那人,聽琴心說是采藥去了。他本想帶她回來。小妹卻不願。問及,才知府中已有了個君琴心。
那裏,是個小山鎮,民風樸實,甚少有外人到訪,也就不必擔心會有人認得他們,他也算放下了心。先回家中探探虛實再作決定。隻是未料到這個“君琴心”一見麵就給他一個驚喜。
“小姐過得好嗎?”小翠關心地問。
“依我看,極好。”隻是思家之情是難免。
連環搶過話:“我就說嘛,師兄不會讓她吃苦的,你們還不信哩。”
“我現下不擔心她,隻擔心另一個人。”
“誰?”
“你!”
“我?我有什麼好擔心的。”在君府,每天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錦衣玉食地,快把她養成隻會吃喝的大懶貓了。若再這樣下去,她非變成個大胖子不可。若要擔心她,隻需擔心這個。
果真是天真得過了頭,君硯搖頭,提醒道:“你不能一直當君琴心,我擔心你以後不知如何脫身!”
以後?
以後的事,她倒從未考慮過,會有麻煩來煩她嗎?
果然如他所料!
“你當初未想到如何脫身,就決定來了君府?”
連環傻笑了下:“當時時間不多,哪裏能想到那麼多。”原本,師兄是打算與君小姐一起私奔,遠走他鄉。是她阻止,怕的是君府會報官,到時抓了師兄,落個強搶民女的罪名,師兄如何擔得起。當時她腦中靈光一閃,便想到以假亂真這招。好在她學過易容術,又與君小姐同年,外表上看不出兩人有多大差別。師兄起初也不同意,是她費了一番功夫才勸動二人的。
“是啊,那時不過幾個時辰,不可能麵麵都想到啊。”小翠也道。她是始終都在場的。當連環小姐提出“調包計”時,她著實嚇了一跳。心想,兩位小姐又不是姐妹,老爺夫人怎麼可能認不出來。但當連環小姐與琴心小姐從馬車內走出來時,她真呆了,分不清到底哪個才是真小姐,連聲音都一模一樣的。那時,她才覺計劃或許可行。她隻想到小姐的幸福,沒有多替連環小姐想,是她自私。
聽她二人一說,君硯不得不“佩服”起來:“好一個調包計,你挺聰明。”見她一臉得意,忍不住點醒她:“隻要不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便好了。”
“什麼意思?”
“如果你能當一輩子琴心也未嚐不可。不過,我怕你會悔不當初。”
“後悔?我可不會。”既然主意是她想的,她是絕對不會後悔的。
“琴心今年已十七了,你知道麼?”見她點頭,他接著道:“過一年,她就十八。爹娘到時定會替小妹與路文完婚,不管你是不是恢複了記憶,都是一樣,爹不可能失信於人。”
“路文?完婚……”她一臉茫然。
“啊,我沒說過嗎?路文是小姑的兒子,我的表弟。年方十九,且從小與你,我是說小妹,他與琴心從小訂了親。說是待路文年滿二十,就要完婚。”小小的頑皮細胞悄悄探出了頭,他笑道:“爹娘此次便是去接他來君府,讓你們先熟識熟識。容我提醒一句,路文再有七個月便到二十,到時你當真要嫁與他嗎?”
“什麼?!”連環從椅上跳了起來,張口結舌地,“你,你……沒開玩笑吧?”嫁人?好可怕,居然要代君小姐出嫁!怎會有這種事?
他正色道:“此事怎能開玩笑。你待爹娘回來便可知真假。”
“小翠,”她跳著來到小翠麵前,“他說的可是真的?”
“我沒聽小姐提過。”
連環怒瞪君硯。
“訂親之事,隻有爹娘與路家知道。我也是他們臨行前才被告知,小翠又怎會知道。”
希望的火苗剛剛燃起又迅速滅了下去,連環垮下一張臉,垂頭喪氣地回座。當初,怎會料到有訂親之事,以為還了君府一個君琴心便萬事皆了,哪知曉又平空多出個未婚夫!
七個月,難道七月之後她當真要作為君琴心,嫁給那個從未見過麵,也聞所未聞的表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