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 天下誰人不識君(1 / 3)

大漠音塵(遙望)

六月的天,炙熱的太陽火球似的,仿佛要將月牙泉前麵的這片沙漠溶化。狂風伴著炙熱吹起,似是翻起的陣陣熱浪,撲麵而來,像是連這沙子也要給溶化了。

啞奴便是在這片熱浪裏練劍。銀色的劍光在狂沙熱浪中翻滾,猶如蛟龍。

幾個時辰之後,狂風平息,她收劍、轉身、策馬而去。浩瀚無邊的沙漠仍是一片刺目的黃,黃昏的太陽的餘光還在掙紮著,想最後再看一眼這荒涼的一片。

“駝鈴客棧”是鳴沙山下大泉鎮上一家普通的客棧,大門的橫木上掛著一個小小的鈴鐺,隻要有客人上門,它便會“叮叮咚咚”地響起,甚是好聽。

長長的一聲馬嘶之後,一匹棕色的駿馬站在了駝鈴客棧門口,馬上一名白衣男子,劍眉朗目很是英俊。白衣男子看了一眼客棧,便提劍下馬走了進去。

店內無人。

“小二!”他喚了一聲。

“哎,來啦!”回答他的卻是清脆如玉落的女子的聲音。

聲落、人至。掀開布簾從裏走出一位粗布青衣、頭插雙簪、長發垂腰的年輕姑娘。

白衣公子一眼望去,連吃兩驚——

一驚:她一側麵如桃花。

二驚:她另一側麵像蛇皮!

那姑娘倒是對他的驚詫毫不在意。

“客官請坐,客官是要歇腳還是住店?本店有上好的‘酒中仙’和駝肉馬肉。客官要不要嚐嚐?”姑娘笑意盈盈。

相對於那姑娘的毫不在意,他倒是對自己的無禮感到歉意,便揀桌而坐長劍放在桌子上,道:“酒中仙?好名子,來壺酒中仙、一斤駝肉。”

姑娘笑道:“客官稍等。”說完,轉身進了裏屋。

片刻之後,一壺酒、一盤肉就擺到了桌子上,“客官慢用。”

上完酒肉這姑娘卻並未離去,而是坐到了另外一張桌子旁。她單手托腮,盯著他看,“公子是中原人?”

一杯酒入肚,酒香,熏人欲醉地香,入口不太辛辣卻滑爽。香氣泌入心脾,不醉、自醉。

“嗯,姑娘這酒之香、之純、之美,不愧是‘酒中仙’!”

女子星子般的眼睛笑成了彎月,“公子過獎了,中原很好玩嗎?”

再斟一杯,“嗯,姑娘這酒是自己釀的?”

“是啊,可我娘說,中原的酒才是最好的。”

接飲一杯,“沒喝姑娘的酒之前我以為是,但喝了姑娘的酒之後才發現,不

是。”

女子一笑,笑得燦爛,“中原人都跟你一樣說話這樣中聽嗎?”

他微微一笑,再斟一杯酒正欲答話,卻在此時叮叮咚咚駝鈴聲響起。

“有客人來了。”她起身迎去。

來人時門,長衫長劍麵似寒冰。未朝白衣男子和那女子看上一眼。徑自找了個桌子坐下,長劍橫放在桌。

女子笑問:“客官是要住店還是歇腳?本店……”

“一壺酒、一盤肉。”沒有多餘一個字。

女子一怔,隨即又笑:“好客官稍等。”

詭異,氣氛異常的詭異。

兩名中原男子都在自斟自飲,但——

殺氣!女子心裏立刻浮現這兩個字。

“石丫兒,拿二斤馬肉來!”她揚聲向裏叫。

“哎!”裏麵稚聲稚氣的和了聲。

女子走到櫃台後拿出一壇酒。布簾掀動,一個小小的女娃兒雙手端著個木盤走來。

“駝鈴姐姐,馬肉拿來了。”

喚名駝鈴的女子拎起酒壇接過石丫兒手中的馬肉。她先將馬肉放進了白衣男子的盤子裏,再斟酒。“這是一壇釀了十八年的酒中仙,我請公子。”

白衣男子先是訝然,而後別有心意地了然一笑:“如此,多謝了。”

駝鈴轉向長衫男子。肉在離盤一寸遠之時掉在了桌子上。她愣了一下又笑,提起酒壇為他斟酒,酒卻直直的灑在了桌子上。

“公子不稀罕?”她將酒放到桌子上,卻被一柄劍擋住了,她抬眼望他,伸手欲將劍拿開。

手未碰到劍卻快似閃電的,劍身翻轉直直朝她手背斬下!

白衣男子大喝一聲:“住手!”身形一動往他們撲去。

駝鈴皓腕一翻五指分揚好似初開新蓮,便已在劍鞘離手還手半寸之時,將手抽了出來。但那長衫男子卻不容她躲,劍身山是一轉,直追她咽喉,駝鈴頭往後仰卻慢了一絲,劍鞘已然指向了她的咽喉!

二人交手,斬、抽、仰,眨眼之間便已過了三招。

當白衣男子立在二人身邊時劍鞘已經在駝鈴咽喉一寸處了。

駝鈴驚得瞪大了眼睛望向長衫男子,長得英挺卻眸似玄冰。

白衣男子微怒:“獨孤絕,你千裏迢迢追到大漠是想取我鞠少宇的命,堂堂七尺男兒竟為難一個姑娘,此事若傳揚出去也不怕人笑話!”

長衫男子,獨孤絕不怒不笑,左手持劍右手斟酒。

駝鈴抬手輕輕移開劍鞘,輕吐一口氣:“公子不要誤會,這酒和肉是我請二位,不收錢的。”

放回長劍,獨孤絕依舊自斟自飲冷麵不語。白衣男子鞠少宇意味深長在看了駝鈴一眼,回到原坐。

“叮叮咚咚……”駝鈴聲又響,這次進來的是啞奴。

並沒有看裏麵三人一眼,隻是在不經意望時眼裏的二柄劍裏,啞奴瞳孔一縮,淡漠的臉上毫無表情。對駝鈴點點頭便進了裏屋。

約摸半個時辰後,鞠少宇起身付賬離去。鞠少宇前腳剛走,獨孤絕摞下一綻銀子便也隨後離去。

中原江湖。她一笑,你生我死,何必?

入夜,半月當空夜涼如水。沒有了白天的喧囂鎮上是很安靜的,鳴沙山風吹沙石聲聲入耳,竟也似音樂。

“啞奴,你還不睡?”

月下站立已久的人未動。淡漠的臉上依舊是淡漠,摘掉白天係在額上的那個黑色布條,她的額頭雙眉正上方,竟鑲有一顆晶瑩流動如淚滴、似水湖的白色淚珠玉!

駝鈴緩步走來,“在想白天那兩個中原人?”

月光照在她的臉上,明豔動人,一側麵居然沒有了那醜陋的蛇皮!一張芙蓉麵竟真是天然去雕飾,何止頃城啊!

而啞奴卻依舊不動無聲。

翌日黃昏,練完劍正欲轉身離去,啞奴卻撇見不遠處不同尋常的一抹,幾乎被黃沙掩蓋白。

啞奴本不欲救,但似乎眼前的漫漫黃沙又變成了那一片血紅,橫屍滿地。她透過流入眼睛裏的血,看到紅色的世界,黃色的沙和紅色的血,相映成了暗,恐怖的暗!

心底最深處,某種東西衝破了苦苦的壓抑“轟”的爆炸開,幾乎將她摧挎。

她救了他——鞠少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