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國京都烽火連天。
三王爺逼宮卻被抓,皇上遲遲沒有下令殺了他,也不知是為何原因。很多人猜測是因為他還顧念著親情,畢竟是同母所生。
美人湯茶館的二樓,地字號,說書人唾沫橫飛,底下的人聽得如癡如醉。雖然他們也是南宮子民,但是這裏離京都十萬八千裏,何況是個偏遠小鎮,早就被京都遺忘了。
秋臨風靠在窗邊,看著圍在說書人周圍的那群人,他們的眼裏是一種期待與好奇的眼神,如果事情發生在這裏,又會如何?
他們還能如此安心嗎?
此刻被囚的王爺又如何了呢?是否……開始後悔當初的決定了呢?
“想他了?”清淡的聲音,似也夾雜著細微的調侃與諷刺,“知道他被囚的消息是否要去找他?”說著的同時,他的手指也卷在了一起,緊緊地拽在手心裏,一點一點滲入心底。有點涼,有點慌,有點不知所措的……未知。
她瞥去一眼,腳底下的步子挪了挪,身子卻沒有動,還是半趴在窗台上,看著窗戶邊上的青色蔓藤。很有生命力的一種植物,卷起來的樣子看著就很招人喜歡。這原是為了點綴茶館,後來被越來越多的人接受並且喜愛,作為調整眼睛疲勞的一巨大風景休息處。
自然,這也是她想出來的。
“大掌櫃,喝茶。”旁邊的十夜遞給他一杯從茶壺裏倒出的清茶。
“嗯,你先下去吧。”他不喜歡和她在一起的時候,還有第三者聽到他的心聲。
十夜有些猶豫,站著不知該走該留。
秋臨風點點頭,“十夜,你去找肖先生核對這幾日的賬本。遲些時候,再來告訴我結果。”
“是,掌櫃。”十夜馬上退下。
秋臨風的雙眼忽閃而逝的光芒,卻極淡地隱藏在了低垂的一刻。
說書人今日的故事已經講完,與眾客官寒暄後也收拾了東西走了。
二樓漸漸地人聲也大起來,吵吵嚷嚷的讓人不甚在意。
“如果我想他了,你會答應我回去?”她待十夜走後,便直接地問。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搖頭,就算他同意,她也不會。
其實他了解她的個性,可心裏就是有一個刺,心裏的那個疙瘩放在那裏就是憋得自己難受,他還記得那日他說要帶她到天涯海角不再回去。
她點頭應允。他歡喜萬分。
可是他仍舊沒有信心,對於她,對於自己,對於她到底到什麼時候才會愛上自己的期待。
“既然你知道我的答案,又何必問呢。”她咧咧嘴,顯得意興闌珊,“茶館賺了不少銀子,也要好好救濟下難民吧?”
賀蘭西無語。
“不如試試我的新策略,采用不采用就等你和肖先生商量後再定。”她轉移了話題,她想他也明白他們之間,關於王爺與南宮國都該變為禁忌,如果一直這樣糾纏下去,攤開來講,終究會在某日,他們撕破臉皮,不歡而散,分道揚鑣。
“哦,說說看。”他知道她的心思,作罷。
她把這幾日想的告訴他。
在茶館的各樓設置一個愛心桶,名為“仙女愛心”。每個進來的人都可以署名或者匿名捐銀子,當然一個銅板也可以得到一朵仙女花,此花積累得越多,就表示積分越多,到了月末可以換獎。從預定位子到免費享用某樓節目,或有資格參與茶館的年會。
此活動引來眾人的關注與喜愛。不是因為當善人好,而是茶館送的仙女花是獨一無二的,用布條折疊起來的花朵,看起來別致又大方,可以隨意繡在女眷的衣裳上,也可以隨意別在女子發髻裏。
一般家境的,男的會買來送給娘子聊表心意,女的會自己捐了買來裝飾屋子。富貴家的,也怕落人話柄,更是爭先恐後地解囊,湊集更多不同樣式不同色彩的仙女花來表現出自己的愛心。
秋臨風不管他們的出發點是什麼,隻知道每日的愛心桶都有累積的重量。她把銀兩分派給幾個小販,讓他們賣給茶館又轉送給城裏的難民們,也積極替那些難民找活幹,更是阻止了那些偷竊行為的產生。
“掌櫃,你好厲害。”十夜抱著自己繡的抱枕,把臉貼在裏麵,軟軟的很舒服,“掌櫃,這些事情你都能想到,太神奇了。”
秋臨風隻是笑,沒有打算告訴十夜太多的事情。一個十五歲,隻希望她可以平平安安,淡然地過著她純真的生活。
這也是當初她收留十夜的初衷。
五樓的走道,幹淨而明亮。
秋臨風低頭用剪刀剪著小盆栽,白皙的手指,一點一點地按著那翠綠的葉片,細尖的鋒利,細細地劃過。
“有沒有人告訴你,你就是白蓮投世。”她輕輕地說著,沒有看向來人,卻能知道是他來了,“你的身上總是帶著淡淡的蓮花香。”
白色的一身,散著清香的味道,仿佛像一朵潔白的蓮。
肖子歌慢慢走近她,把賬本遞給她,“平日沒注意,請掌櫃過目。”
秋臨風伸手一接,點頭,“一般人自己是不會注意這些細節的。肖先生,真沒人說起過這事?”
怎會沒有,全茶館的人都會在他來的時候聞到清淡的香氣,自是知道了的。
可惜的是,她不曉得他私底下拒絕了多少紅顏。
“肖先生,近日可忙?”她翻著賬本,似問得漫不經心。
肖子歌不知其意,隻笑說:“沒,怎會。”
他們是一起建起這茶館的人,當初忙碌的時候比起現在是負累多了。
“七夕將近,肖先生可覓得人選一起賞月?”她的筆提起,在紙上做著注解。
“不知掌櫃約人了沒?”他反問,語氣清冷,似月光般幽然。
她歪著頭,認真地瞅著他,“約別人前,前提是自己無約。”
他一愣,望著她的眼裏,似激起一抹漣漪。手一撇,外衫飛揚,他撩了撩衣服,坐到她對麵。
“昨日我看見十夜從你房內走出來。”昨晚她半夜肚子餓了,想吃些東西開門的時候正好看到十夜捂著臉走出來,她瞄見那轉身的瞬間有一抹疑似的淚光。
她知道肖子歌的魅力,可是她也不許他太過直接,“十夜是個好女孩。”
他馬上明白她想說的是什麼,低低的嗓音似夾雜著無奈:“那也不能將就。”
“你認為她喜歡你,想和你在一起,是你將就了?”她停下筆,直直地盯著他。
十夜年紀尚小,但茶館裏的姑娘們也頂多十六七,按實際年齡算起來是不差的。她的那點小女子心思,她不用猜也可以看得出來。
那日是肖子歌出麵要收留的她,又教她熟悉了環境還教她習字,所謂的日久生情,這種不知算不算?
“肖先生不說話就是默認了?”她輕笑著,似片片修剪後的枝葉,“難道肖先生真是心如止水嗎?從未有女子在你心裏停留過。”
“有。”他噙著淡淡的笑,淺綿的笑意漸漸進入他的眼底,“我不是聖人,自然也有喜歡的人,放在心裏久了便成了影子。”
“哦?”秋臨風眨著眼。
他似無奈地苦笑,又望著她說:“我現在的心,隻留著一個人。”
他的目光太有神,炯炯的讓人無法直接接住那道灼熱的光芒。
她撇開臉,“是嗎?”
“掌櫃……”肖子歌慢慢靠近她,“其實我……”
“肖先生,樓下有人找。”一道低沉的嗓音響起兩人之間。
走道的另一盡頭,賀蘭西氣定神閑地站在樓梯口,身後還有十夜。
雙雙相對的目光,無限折射出的不完美。
“肖先生,你先忙吧。”秋臨風暗地裏鬆了口氣,她知道有些事情不可深入,尤其是他對自己的感情。
既知不可能,就不要允許那個苗頭起。
她就是這麼個自私而冷靜的人。說理智也好,說冷情也好。如果真的要找一個人留在心底,她首先考慮的人也不會是肖子歌,而是……目光與空中的另外一道交接,淡淡地,似跨越了千年卻又近在眼前。她笑開來,“十夜,樓下的事情忙完了?”
“嗯。”十夜悶悶地應了聲,“都是大掌櫃出的點子。”
秋臨風再次瞟了眼那人,又轉回專心看賬本了,“去忙吧,晚膳的時候再來叫我,晚上大家一起吃吧。”
“嗯。”十夜轉身慢慢走下去,木板發出低低的聲音,背影看起來那麼嬌小與柔弱。
“你還杵那幹嗎?”她沒好氣地白他一眼,心裏卻是笑意滿滿。
賀蘭西環胸抱著,想起些許過去的事情。她也是這般,對任何人都會客客氣氣的,卻每次麵對自己都這般冷冰冰,偶爾還會直白地說上幾句。可他就是不明白了,她這是為何,若是為了近乎,也不像,若說他的待遇是不凡的,更加不像。
心口微微地疼,不斷地有些抽,像螞蟻在咬著。他背過身,緊緊地咬了咬牙。
她見他半會沒反應,朝他看去,發現他的樣子有點異樣,“喂?”
“我有點累了,想休息。”他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莫名其妙的一個人。秋臨風搖搖頭,繼續看賬本。
關上門,賀蘭西緩緩滑下來,從牆上慢慢滑下來,額頭的細小汗珠慢慢地滲出來。
晚膳,眾人分桌。
秋臨風現在也不讓人帶著上樓吃,而是下來和眾人一起了。
十夜替她端上愛吃的菜,添了飯坐到她旁邊。
“掌櫃的,大掌櫃今日怎沒下來吃?”某姑娘往樓上瞅了瞅,直覺地就想問她。
“可能睡了吧,晚上遲些時候弄點吃的給他吧。”秋臨風輕道。也不知怎麼了,總覺得他最近的身子很虛,做事到一半都要先回去休息,幾次和肖先生交談,都要走開。
一桌人吃得歡,現在的人也都和秋臨風慢慢融合了起來,即使麵對麵看著那明顯的疤痕,也不會覺得有所奇怪。
“掌櫃,什麼時候把你和大掌櫃的事也給辦了吧。”幾個人調笑道。
大家都知道大掌櫃喜歡掌櫃喜歡得很,隻可惜了,襄王有夢,神女無心。
“好啊。”她笑。
幾十雙眼馬上刷一下都盯著她。
他們……沒聽錯吧?
秋臨風眯著眼笑,很好心情地夾進一口菜。
沒有注意周圍的人都是變色地默默吃菜。
“掌櫃,你會和大掌櫃嗎?”忽地,在她旁邊的十夜問了出來。
“嗯,挑個好日子,就給辦了吧。”她隨口道,似這事是眾所周知的般,隻是順便拿出來提下般。
大家掉筷子的掉筷子,掉嘴邊菜的掉菜,還有些睜大了眼,沒合上嘴的。
“快吃吧,會冷掉的。”她笑。
其實肖子歌給了她很大的啟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