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嚴重地吐血。
如果掌櫃知道，必定不會再露出這樣的表情吧，帶著幸福的，甜蜜的，微笑的，期待的。
她去洗了個臉，水盆裏的她，模糊地看不清樣子。她背過身，“對不起……”
不是她有心隱瞞，而是……她無法……說出口。
“放心吧，今晚的事情，我不會說的。”她居然還這樣殘忍地對大掌櫃說了那樣的話。她掩麵哭泣，是罪人吧，罪人。
掌櫃要是知道她知情不報，必定會很氣她的。
可是她這樣，到底又是為何？為了誰，漸漸地她也不曉得自己的心意了。
美人湯茶館的分店還是開了。
在城西，一家舊宅翻修後。
鞭炮劈裏啪啦地響，從清晨響到中午。
分店取名美人湯二號店。旁邊有很多的柳樹，細細長長的柳枝，蔥綠色地垂落在碧綠的河水邊上，風輕輕搖曳著。
柳枝上還掛了些小小的紙條和紙質的小鳥，上麵都寫了些許的小心願。
可能這也是特色，秋臨風對眾人的解釋是這一排都是許願樹，有什麼心願小心事都可以寫這裏掛著與風同在。
二號店剛開，之前的分店美人湯趙家店也來慶賀。
趙浪攜著百合，從馬車裏走下，此刻的百合微微凸出了些肚子，任人都猜得出來她是有了身孕的人。
“掌櫃，恭喜恭喜。大掌櫃，可喜可喜。”百合一進來就是笑意飛揚，指著後麵由家丁搬進來的酒壇子，“這些是我們小小的心意，望你們無論如何都要收下。”
“嗯嗯。”秋臨風也不客氣，讓十夜安排下去了。
“進來坐吧，微有改動，但還是保持了美人湯茶館的特色。”秋臨風領著他們走進去，很多慶賀的人都陸陸續續來了，今日是大開宴席了，什麼人都來了。
“還是一樣很舒服。”百合稱讚。
可是這樣大的茶館，誰來經營呢？
她環視了一圈，看到了從二樓走下的白色身影，心裏馬上有了篤定的答案，“掌櫃，這裏的大掌櫃以後會是……賬房先生嗎？”
“嗯，是肖先生。”秋臨風淡淡地笑，這還是她和賀蘭西商量後的決定。
把這間茶館交給他，大家都放心。
原先肖子歌堅持如果要開第二間分店必須要十萬銀兩才可以，可是她壓縮了一半，取出五萬兩交給他，凡是遇到是他的，任何的銀兩都可以變為二分之一。
秋臨風安靜地站著，看賀蘭西與肖子歌一起忙進忙出地招呼新來的客人們，仿佛光陰又回到了過去，那個時候是他們三人才剛開始經營一間小茶館。
為了一個茶館的名字，三人也是意見分歧了很久。後來她隨意說了一個“美人湯”倒讓他們都異口同聲地道了聲“好”，她連連嘲笑他們男性的直覺心理。
“從美人湯取出五萬兩來給賬房先生支付前期的經營支出和必要的貨物周轉，那剩下來的銀兩對總店沒有影響嗎？”百合坐在她的旁邊，跟著一起喝茶。
從前，都是秋臨風坐著，她站著，然後秋臨風想吃什麼喝什麼了，她才會換換站著的姿勢跑去吩咐廚子做。沒有想過還有這樣一天，可以和掌櫃如此平起平坐。
但這一切，卻又都是她給的。
“沒關係，我信任肖先生。”相信不到半年，就可以把前期的投資回收了。秋臨風淡淡淺笑，清澈的眸子倒映著百合靜默的臉，“倒是你，幾日不見，感覺變得更清秀了。是操勞的緣故嗎？”
“我也不知。”百合有點靦腆地笑，“吃是越來越吃多了，可是卻不見增胖，這一點，浪也常說呢。”
她喊著趙浪為“浪”的時候，那樣柔軟到骨子裏的柔情與深情，讓秋臨風微微一頓，這個小小的可愛女子，終於守得雲開見明月了嗎？她也終於得到她想要的幸福了吧。
白皙的手指滑上百合的臉頰，“沒關係，慢慢養，以後就生個白胖小子。”
“白胖小子……”百合傻傻地笑了，下意識地摸了摸肚子，一臉的幸福洋溢。
已經三個月了，寶寶很乖。公公婆婆也很喜歡，浪對她照顧得也無微不至，讓她很知足，而這樣也更讓她對秋臨風抱著感恩的心態。
“看你這個傻樣。”她笑吟吟地摸摸百合的臉，再拉拉她的長發，“以後要小心些，畢竟是第一胎。”
“嗯，知道呢。”百合笑，想到她來的目的，便道：“掌櫃，如果美人湯茶館和二號若有銀兩方麵的問題，你跟我透個氣，我和浪會……”
“別。”秋臨風搖搖頭，“無需如此。而且我對自己的二號也很有信心。”
“嗯，我也很期待，但是我是說萬一……”
“好好好，知道了。”秋臨風笑笑。
賀蘭西和肖子歌同時走來，看到她們笑嘻嘻的樣子，十夜好奇地問：“掌櫃，發生什麼好事情嗎？看你們笑得這般開心。”
她還是跟在肖子歌的旁邊，默默的，似一團空氣。
秋臨風抬頭看著他們三人，笑道：“沒什麼呢，是一個好消息。百合說我們若缺銀子，她可以雙手奉上，嗬嗬。”
“哦，有這樣的好事？”賀蘭西也笑著坐到了她的旁邊，替她撩撩耳邊的短發，“那還真要多謝百合了。”
百合倒不好意思了，連連擺手，“沒什麼啦，隻是想要盡點綿薄之力而已。”
“留下來一起吃晚膳吧。”肖子歌也出聲，“畢竟你很有可能成為二號的大東家。”
“呃……我……”百合有點難為情了，“我沒這個意思。”
秋臨風小小瞪了他們一眼，“看你們，可別嚇跑了我的百合。人家好不容易來一次的，說什麼晚上也要留下來一起吃頓再走。”
很多客人已經走了，因為是開業的第一天，所以來的人大多都是過去的常客以及邀請來的地紳們。
現已是慢慢陽光西照，快到午後時分了。
“是啊，留下來喝一杯趙家酒釀也好。”十夜也出麵說。
“對哦，你還帶來了很多好酒，以後我們還真不怕了。”秋臨風跟著再鼓吹，“不如今晚留一宿吧？”
“可是我怕浪……”百合瞥了眼還在門外與幾個官員聊天的趙浪，心裏忐忑不定。自嫁人後，她就開始注意自己在公婆麵前的形象與努力做好一個好娘子而努力。
秋臨風頓然明白了幾分，循著她的目光也落到了趙浪的身上，“讓我出麵說吧。”
之後，她便被留了下來過夜，因為趙浪還要去進貨趕時間，也就不留宿了。
南宮京都告示，三王爺重病死在牢中，皇上有好生之德妥善安葬了他。
再也回不去了……那個人終究還是難逃一死。
而他們被追殺的日子，也結束了吧。
她看看旁邊的賀蘭西，他還是那般的談笑生風，似乎自那次郊遊回來後，他又變得和原來一樣了，對她也不會特別避開了。
是那次的風景，讓他變好了嗎？
賀蘭西說著，心裏卻慢慢沁入冰冷與恐慌，他吐血的次數也隨之在一日一日地增加。
他很擔心，終有一日，這事會被大家知道，到時候又會如何呢？他不知道，甚至有點擔憂那天到來，他和秋臨風又會變成什麼樣子？
他不知道這是什麼怪病，但自宮裏出來之後，就日益加重了。
“在想什麼？”她湊過來，抵著他的肩膀。
有時候他都懷疑是否她已經知道了自己的事情，才這樣大變化地對著他撒嬌，可是又想不太可能，以她的個性，若真知道，絕不是現在這樣的表現，“沒什麼，隻是覺得這酒不錯，我們之前怎麼沒想到賣呢。”
“哦，這是趙家的特製酒釀，還是百合修改了一些配方弄出來的，厲害吧，嗬嗬。”她似自己有了成就般高興。
沒想到蓮花給她的食譜裏還有記載釀酒這一招，她一直沒細細研究，送給百合後，倒給百合研究出新品了，或許這也是她們之間的緣分吧。
“百合，這酒很好喝，一定會大賣的。”她笑吟吟地朝另外一邊的百合說。
百合笑笑，有些害羞，“哪裏，這都是掌櫃所賜，我也不過就是照搬而已，其實酒裏麵的秘密也就是多加了些番茄調味，多了點酸甜的味道，和一般的酒有所不同。”
“嗯，你一直都很聰明，無師自通，將來一定可以讓趙家茶館也發揚光大。”秋臨風笑道。
“多謝掌櫃。”百合點頭。
“肖先生，如果百合的酒加上你的廚藝就是一個最佳的組合啊，真後悔當初沒好好利用，嗬嗬。”秋臨風多喝了些酒，臉色有點微微潮紅。
“肖先生的廚藝？”大家聽聞也都很驚奇。
肖子歌臉上平淡，似不在話題內，“我不善廚。”
“嗬嗬，掌櫃你是不知道吧，曾經我吃過一次肖先生做的粥，那個味道好啊，還是他因為多煮了我怕浪費懇請他給我吃的，不過他說他不下廚，若要下廚也是要煮給自己所愛的人吃的。”某個廚子開始說肖子歌的小秘密，“哦，那次我隻吃了一口就被他拿走倒了，可惜啊可惜。”
大家哄堂大笑。
可是秋臨風卻笑不出來，因為……她吃過，而且是滿滿地吃了一碗。他煮的粥。
原來……他……
她的心口湧上一股陌生的，連她自己也不曉得的生澀感覺，悶悶的，讓人無法透氣。
“怎麼了？”賀蘭西發現她的異樣。
她笑著搖搖頭，“喝多了，有點暈。”
“咦，掌櫃你怎麼知道肖先生有好廚藝？”那個廚子說了半天才想到這個問題。
“呃……”她不知如何開口。難道說她吃過嗎？那不是承認她就是肖子歌……愛著的人嗎？
“因為我吃過。”賀蘭西坦然地說，很自然，無跡可尋。
眾人一愣，半晌才發出一聲，“啊——”這啊字很長，拖了尾音，仿佛還夾雜了些許的曖昧。
幾雙眼珠子這邊轉轉，那邊轉轉，臉上有點色迷迷的。
“你們當我透明的啊！”秋臨風沒好氣地出聲，“看你們腦子裏裝了什麼！”
“當初是我和大掌櫃，掌櫃一起經營的茶館，從初期到後來，我們也是自食其力的，自然都一起幹活，怎有不下廚的道理。”一直沉默的肖子歌這會也開始解釋。
大家“哦”了聲，算是釋懷了。他們還不想明天就被掃地出門，哪裏有梯子，哪裏就下了吧。
嗬嗬，嗬嗬。
晚上，一行人關了隻有二層的二號茶館，一起去了美人湯茶館。
雖然百合的房間還在，但是秋臨風堅持想和她一起睡，而百合也沒拒絕，便一起入房了。
十夜看著她們友好的背影，“我也很希望哪天如果我離開了再回來，可以像她一樣得到這般的待遇。”
她的憧憬被賀蘭西看到，隻淡淡一笑，沒說什麼便回房了。
其實大家都不了解秋臨風，雖然她偶爾看起來很嚴肅，可是一旦被她認定的人，那樣的友情便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