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九章 黎明(1 / 3)

“因為……恨。”他冷漠的話語裏,似包含了很多的故事。

他恨,如果不是賀蘭西當初激起讓他去調查他們的過去,他也不會知道本不該知道的真相。

原來……他竟然是三王爺的私生子。

他本可以在王爺府享受榮華富貴,受盡父母疼愛,但卻因為母親的堅持離開了王府帶著肚子裏的他。若不是去查秋臨風和賀蘭西,便不會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更不會知道就是他們害死了三王爺,害死了他無緣相見的爹!

怎能不恨!所有對秋臨風的愛意頃刻化為烏有,所有和賀蘭西稱兄道弟的感情撕裂碎片,唯獨仇恨留在他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好機會,可以讓他下手。

他下了毒,在他掌管的時候知道賀蘭西要來換。

他收買了知府大人不要理睬這事,用秋臨風給他周轉的五萬兩銀子,想他賀蘭西區區五千兩又怎能收買得了貪食蛇的心。隻是不明白,為何今晚知府大人還是來了。

他不知現在縣衙裏的情況如何,因為所有的資金當時都獻給知府大人了,他要的目的就是讓茶館消失,讓秋臨風受盡折磨,讓賀蘭西嚐嚐失去最愛的人是什麼滋味。

卻不知,竟然還有人在背後幫她,為了她那可笑的理由。

“我……”十夜整個人已經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了,她一直以為肖子歌愛的人就是秋臨風,卻不知還有其他的人。

“你,真的可以為了我做所有事情嗎?”他笑著,邪妄地一步一步慢慢靠近她。

她連連後退,卻還是頻頻點頭。

他輕笑,“好,很好,就讓今晚讓我們一起結束這一切吧。”

他不願再等了。

牢房內。

一塊大紅的地毯柔軟地鋪在地上。門是開著的,四麵的牆壁已經被刷成了白色,燭火通明,看起來尤其的通亮。

秋臨風就靠在椅子上啃著雞腿,一盤熱氣騰騰的叫花雞,按照她的說法,縣衙裏的廚子照著做了一遍,雖然離她想象的差了一點,但也很美味。

“嘖嘖,這才是人間美味啊。”她喝了一口酒,原來當官的就是這點好,任何的酒水都特別的香醇。

縣令則是一臉苦哈哈地彎腰鞠躬站在一邊,伺候著不敢怠慢。

本是抓她來嚴刑拷打的,也想多多搜刮些油水來,卻不知她一來就說無罪,也不肯賄賂他,氣急之下找人打她五十大板,卻不小心打出了她懷裏的令牌。

天啊!竟然是皇家金牌!

她忍著屁股上的疼痛,瞪著他,說:“我哥哥送我的。”

皇家金牌隻有皇上的兄弟姐妹才有,那她不是公主也是郡主!

縣令膽小,怕死,連忙放了她,讓她住客房,她卻不樂意了,硬是要住進牢裏,說要公平對待。

他可苦了,還要花大把的銀子翻修,現在還大魚大肉地伺候也不被允許對外透露她的信息,隻能看她一日一日地自我消遣著。

秋臨風又往嘴裏塞東西吃,一臉的春風得意,偶爾嚇嚇這個呆瓜還蠻有意思的,要不是她屁股被打得不能下地走路,想要養好了傷再回去,她也不願意住這裏啊。

這幾日,她住在牢裏,也從官差那裏聽聞了外麵的事情,知道二號茶館被封了,也知道總館的生意慘淡,更知道百合流產了……可是她還不到時機出去,因為她還沒有逼真正的元凶露出尾巴,她相信那個人,肯定不是百合,她相信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百合曾經是她最親密的姐妹,她不信百合會為了銀子而陷害她,更何況她給了他們夫妻那本食譜,相信再過不久,一定可以扭轉局勢。

那麼除了他們,還有誰有嫌疑?

她第一個想到了十夜,因為她有春藥這個前科,如果不是,那還有誰?

似已經厭倦了這樣的直麵猜測,她端起酒杯慢慢飲了一口,留在嘴裏的酸辛與苦澀唯有自己才能明白。

但是十夜這樣做,又有什麼意圖呢?難道是為了賀蘭西嗎?還是肖子歌?可是她分明知道他們無意於她,便因妒忌而陷害嗎?

秋臨風悄然閉眼,忍著眼角凝固的液體不要滑落下來,她本來就是一直留在情意的邊緣,更何況隻是一個相處幾月的小丫鬟。

“怎一人獨飲?”此時,牢裏又進來一人。

秋臨風記得這聲音,馬上揚起臉來,“趙公子。”

燭光搖曳下的牢房,映著淡淡的橘黃色光暈,似迷離色彩的組合,照亮他們彼此的臉。

“很抱歉隻有我能來看你,誰陷害你?”趙浪直接問。

秋臨風沉吟:“我也不知道是誰。”有點無奈,可是她必須承認自己疏於防範。她以為已經過上最平靜的百姓生活,卻沒有料到後麵還會有眼紅與心懷不軌的人。

更無法想象,到底是誰,會想到這樣卑鄙的手段來陷害。幸好李家隻是輕微中毒,若是死了性命,那真就算脫了幹係也是有愧的。

十夜嗎?她不知為何第一時間是排斥這個猜測。

一定是茶館裏的人,隻有茶館裏的人才會讓人毫無察覺地下毒。可是十夜這般細心,怎會被人著了道?

無數個片段在腦海裏翻滾,卻無法想出什麼來。

“賀蘭西……”她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拉起趙浪的衣角道:“我有點不安,我們回美人湯茶館吧。”

“可現在是晚上了,不如明天……”

“不行,我想見他,立刻,馬上!”她欲奪門而出,縣令巴不得她走,一直以為她是微服私訪的皇親伺候著,可累了。

他笑了笑,“走吧,一起走。”

火勢衝天,星火赤炎。

整個美人湯茶館籠罩在火焰裏,無聲無息的火躥地而起,“啪啪”作響的木條燃燒在空氣裏,蔓延到無底的點點星火夾雜著煙霧,盤旋在夜空裏。

賀蘭西靠在床沿,重重地喘息著,迷離的雙眼有點渙散,卻努力克製自己的理智不要飄散。

地上被摔掉的碗破了一個缺口,碎片還留在他的腳邊,他冷冷地盯著眼前的女子,一身的白色綺羅裳,繡著水邊的花紋,似一朵又一朵潔白卻邪惡的蓮花綻放在衣裳裏。

“一會就好,”站在他麵前的十夜,輕輕地道,“迷藥可以減少你死去的痛苦,在無意識裏,與掌櫃的在夢境裏相逢吧。”

她的手裏還拿著一個火把,那是點燃茶館各處角落所用的火把,此刻還滋滋地發出火苗般的氣焰。

為了肖子歌,她願意讓自己的雙手染上罪惡。

……

“你要我做什麼?”她問。

“我隻想最討厭的人從眼底消失。”他說。

“讓我去殺了大掌櫃?”她已經下了砒霜了啊。

“之所以你的藥起不了作用是因為他是一個從小就是吃砒霜長大的使節,這點分量根本就不足以致命。”他冷笑,然後看向整個茶館,“我要的不僅是他的性命,還要這間茶館消失。”

……

火就這樣被燃燒了起來,夜深人靜的一刻,她在各個樓層與角落倒上了油,每一個地方,每一處可以出逃的走道。

一個火把點上去,火勢就這樣竄上來,整個煙霧彌漫的空間裏,唯獨剩下了她與賀蘭西。

“很痛苦嗎?暈過去就好了。”她輕柔地說,大了一號的綺羅裳穿在身上走路也顯得有點笨拙。

輕鈴鈴地一下又一下朝他走去,嘴角還映著最迷人的純真笑容,“讓我們,一起消失吧……”

他心裏一驚,抬起頭,似要看透她的意圖,卻不見她有任何的退縮,“你……”後麵的火勢已經湧上來了,她不準備逃走嗎?

他知道她心懷不軌,可是有心無力,唯一的念頭就是希望秋臨風能夠平安。

“能告訴我,你是對我不滿還是對秋臨風不滿嗎?”他自認為兩人都沒有虧待她,而且待她更好,不是嗎?

“你們對我都很好。”她一步一步地逼近,手裏的火把還是握著緊緊的,“但是唯一遺憾的就是我愛的人,愛上了你愛的人。”

她的眼神很冷,與火熱的氛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你說肖先生?”他似已有了了然,不禁有些怔住,“你喜歡的人,是肖先生。”

她也不反駁,隻笑著看他,似在嘲笑他的無知。

“如果你死了,他們就可以在一起了。”這是她原本的想法,可是知道肖子歌的故事後,她便隨著他一起把靈魂墜入了地獄,讓所有的人都與整個茶館一起葬送在火海裏,隻為了她最心愛的男人。

“你和肖先生是同謀?”他似在篤定。

她哈哈大笑,怎麼會讓這樣的事情由她心目中的神來做呢,他的手又怎能因為這樣的事情而染紅。

這些醜陋的事情,就讓她一個人來完成吧。

她已經走到他的跟前,隻要蹲下去,兩人就會湊在一起,“給你一次臨死前的幻想,你看我換上了掌櫃最喜歡的綺羅裳,讓你看著我去幻想陪你一起死去的人,就是你最心愛的人,起碼這樣自我催眠,你死得也不會太痛苦了。”

“呸!”他冷哼,更加無比地厭惡,“你以為穿上綺羅裳,就會是秋臨風了嗎?”

她低垂著眉目,她也知道,這隻是自欺欺人。

可是當她把火把帶入秋臨風房間的時候,看著那個叮鈴響的風鈴,還有一櫃子的綺羅裳。秋臨風很喜歡穿不同顏色不同款式的綺羅裳,而且每一件都特別地出彩。每個人看到她的第一眼便會被華服吸引,從而忽略了她的美。

更何況她臉上的兩道疤痕更是猙獰得讓人望而卻步,卻不知她本身就有一種淡定的氣質,清然地落在每個人的心裏,即使臉很醜,但渾身散發出來的氣質怡人得讓人轉不開視線。

挑了一件白色繡著蓮花的綺羅裳,她換上。因為這樣的白色是肖子歌永恒的白,她願意為了他而改變。

賀蘭西可悲地看著沉溺在愛中的十夜,從未想過這樣一個小巧的女孩會有這樣的心思,“你還愛著他,卻要犧牲大家去成全他?”

不惜犧牲茶館,犧牲整個茶館裏的夥計。既然他被下了藥,其餘的人……他眼睛一暗,從火勢蔓延到現在,他都沒有聽見一個人呼救的聲音,是否表示……她也對大家下了迷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