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那這個女人已經完全變成了魔鬼。
心，都爛掉了吧。
他瞪著她，不希望與她靠得太近，屋外的火勢竄進幾許，煙霧更加繚繞，他忍不住咳嗽起來，“你真的可以那麼大方地看著他們在一起而不妒忌嗎？”
不，她妒忌。
沒有女人不會妒忌自己最愛的那個人懷裏抱著的人不是自己。
所以她在做這件事情之前，她就對肖子歌說：“能抱我一下嗎？”
他站著沒動。
她閃過一絲苦笑，“過了今晚，我們不會再見麵了。”
這一次，他微有動容。
“殺了掌櫃心愛的人，她若知道是我，會恨不得殺了我，如果是這樣，不如讓我一起消失在火裏。”起碼這樣，她還會思念自己。
雖然十夜有動到賀蘭西的念頭，卻沒有想過陷害秋臨風。在她心裏，除了肖子歌，最重要的人就是秋臨風。
是她教會自己如何下棋，是她教會自己在麵對難纏的客人時，應該有怎樣的表現狀態。
是她……都是她……
如果沒有她，就不會有衣食溫飽的十夜。
也不會有今日的她。
所以，她不會讓自己有機會麵對秋臨風的苛責，更不想見她的那種眼神。
“我可以放火燒了這裏，可以殺了大掌櫃，但是我隻求如果可以，請你放她一馬。”她淡淡地說，卻也知道自己沒有資格與他談條件。
因為這一切，都是她自願的。
現在他應該離開這裏了吧？十夜瞟了一眼窗外，他，走了吧……
再低頭看著連連咳嗽不止的賀蘭西，遞給他一顆藥丸，“吃了吧。”
他用力拍開。
“吃了吧，不用忍受這樣的痛苦。她會幸福地過下去。”她看到他已經失去了力氣，撿起地上的那顆藥丸，撬開他的嘴硬是把藥丸給他塞進去，“我是為了你好。”
“不要……”他痛苦得想要嘔吐出來，卻發現自己完全沒有力氣。他知道自己會死，可是……他隻想再見見秋臨風的容顏。
肖子歌，會照顧好秋臨風嗎？
“放心吧，他們會一起幸福的。你吃了昏睡藥丸，一定可以安心地睡到未來。”她淡淡地笑著，笑容慘淡無光。
麵對一個將死的人，就讓他把不安心的事情都變得安心吧。欺騙他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就當是自己最後的仁慈。
秋臨風和趙浪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火勢飛躥的美人湯茶館。
“賀蘭西……”她唯一的念頭就是跑上去找他。
“妹子，危險！”趙浪連忙拽住她，“火勢很大，這樣衝進去會有危險的。”
“不行，他在上麵……”她驚慌失措。
天上飛飛揚揚地飄落無數的冥紙，一張一張，似雪花般紛揚落下。
她震驚地看著站在屋頂的肖子歌。他依舊是一襲白色衣衫，風裏飄然若仙。
他的手裏拿著厚厚一疊的冥紙，一揚手，紛紛揚揚地飄落，全部落在茶館裏外。
“肖先生……”竟然是他！
她怎麼也沒有想過，會是他。
趙浪已經飛躍到裏麵去尋找賀蘭西，而她還愣在原地仰望著屋頂上的那個人。
他低頭看到了她，幽深的眼眸裏閃爍著秋日般的蕭瑟，清然一點，他已經降落至她的麵前。
她看著他，仿佛想從心裏一點一點地拔出屬於他的秘密。
兩人互相凝視著，卻沒有人打破這個沉默。
“為什麼……”她隻能這樣問。
因為她不知除了這三個字，還有什麼詞語可以形容她想說的話。
他低頭，看著她，“你還記得一個人嗎？”
她的眼底映著他平淡無波的臉，他說的是誰？
“三王爺。”他淡淡地說，手裏的冥紙全部上揚，紛飛而落的白色彌蓋了他們的眼睛。
她喃喃地重複：“三王爺，三王爺……”
三王爺……他是為了三王爺？
他和三王爺認識？還是三王爺出逃後認識了他？
三王爺……三王爺……
“他是我的親生父親。”
直到他再度遇見他們，知道秋臨風和賀蘭西的過去，才追及到三王爺。
才知道，因為他們，三王爺兵敗，後來慘死。
秋臨風聽著聽著便傻住了。
原來他以前說的曾經的那個人，就是三王爺……
可是這一切，她也不想的，而且她根本就沒有想過會發生那樣的事情，“王爺他……”
“我還要感謝賀蘭西，如果不是他，我還查不到這事。”如果不是賀蘭西，他也發現不了這件震驚的事。
兵敗。他想就這樣有了恨意，無法再愛秋臨風，可是……
三王爺……死了。
“當我知道的時候真恨不得殺了你們。”他咬牙切齒，失了原本的風度，“是你們間接害死了他，害死了我母親最愛的人……”
“不是你想的這樣！”秋臨風大喝一聲，“三王爺死有餘辜。”
“你以為我會信嗎？”他的手已經扣上了她的脖子。
她絲毫沒有畏懼，隻是鎮定地看著他，“這火是你放的？”
他沒動。
“屋子裏的夥計呢？”是否已經……一想到那些人是因她而死，肚子裏的那股難受似翻江倒海般地湧出來。
“都死了。十夜放了一把火，一切燒得幹幹淨淨。”他輕輕地說，眼神卻銳利無比，“難受嗎？痛苦嗎？我就想怎麼可以那般的便宜你，不讓你嚐嚐我的痛，你又怎麼會知道失去至親的人，會有怎般的……”
“至親？你說三王爺是你至親嗎？”她的嘴角泛起一絲冷笑，“如果他是你的至親，怎會拋棄你們母子？”秋臨風的笑，很慘淡，“肖子歌，王爺的父愛，會不會太淺薄了一點？”
肖子歌的手忽地有點鬆，“你說什麼？”
“難道不是嗎？”她輕輕地呼吸，想要更多的空氣，“你有本事查到，為何不查個一清二楚？你可知你的母親為何要離開王爺府？隻因她和我一樣，也不過是一顆權謀的棋子，一個讓王爺養了多年達到目的的棋子罷了。”
“什麼……”他的手，鬆了，卻還是一臉的不置信。
“信不信，一切由你。”她揪著喉嚨拚命地呼吸，“過去幾年，有多少少女因為傾慕王爺的愛憐而真心愛上他，卻沒有想到她們不過是可憐的棋子而已，你母親肯定是在最後也發現了這個秘密……”
王爺雖然年過四旬，但是其渾然天成的貴氣足以迷倒一群無知少女。當初她又何嚐不是？
“你說她……”他瞪大了眼睛。
“你知不知道，一個人最可悲的就是報錯仇，我知道我有愧三王爺，可是天地良心我們沒有害他。如果你真想知道全部，你就自己去尋找這個答案。”秋臨風看到了另外三個人影，“賀蘭西……”
趙浪一手攔著賀蘭西的腰，一手拽著十夜的手，降落到他們麵前。
“賀蘭西……”她看著昏迷中的賀蘭西。
再抬頭看著十夜，眼睛似要刺透她的靈魂，站起來朝著她，狠狠地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啪——”地甩出一個巴掌，“你的心被狗吃了嗎？你怎麼可以做出這麼殘忍的事情來？那是多少條人命你知道嗎？”
被甩紅了臉的十夜隻是站著，一句不吭聲。
“秋臨風，裏麵除了他們沒有其他人。”趙浪出聲，偌大的茶館裏，他飛速地尋找，卻隻有在五樓看見他們。
“你是說……他們沒死？”秋臨風馬上轉頭看向十夜，“給我一個解釋。”
十夜卻隻是跪到了地上，哭聲連連，“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她是為了成全自己心愛的男子，所以……才會這樣。
可是她的心裏，還是萬分地尊重秋臨風的。
她以為不會再和秋臨風見麵了，沒想到在臨死的一刻，還是活過來了。
可是她真的無顏麵對，“我……很對不起……”
秋臨風再次揚起的手，硬生生地忍了下來，“他們人呢，我隻要知道這個。”
“都在茶館後麵的小倉庫裏，那裏沒有點火。”十夜抽泣著，她從來都沒有想過去殺掉那群無辜的人，隻是下了藥昏迷了而已。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她哭著，卻無比淒涼。
“說句對不起就可以了嗎？”趙浪的臉色有些陰沉，“沒想到小小年紀，心腸比蛇蠍還惡毒，竟然會有這樣的人！
十夜也不反駁，隻是低著頭，不敢再看秋臨風一眼。
她的心境是絕望的，她知道殺人償命，雖然她沒有殺死他們，可是賀蘭西生死未知，眼前這燃燒得快要殆盡的茶館也將消失隻剩下一縷煙灰。
因為趙浪隻帶著秋臨風出來，後麵沒有官差，現在又是半夜，更少會有人發現這裏的大火朝天。
“讓我帶她回官府，順便叫人來救火。”趙浪一把抓起十夜的手腕，拖著她踉蹌地走去，十夜也不反抗，隻是那雙幽怨的眼隻望著那邊一直沒有發言的肖子歌。
在他的心裏，即使她就是死在他麵前，也不會心疼吧？
“不用了。”秋臨風冷淡似冰的聲音，輕輕地道。她扶著昏迷的賀蘭西，心境無法平複，他的臉色是那般的蒼白，都是因為她嗎？
她瞥了一眼他，心裏充滿了愧疚，“對不起。”
如果她知道愛他也會害了他，她一定不會選擇與他一起逃出宮。
可是……世界上永遠沒有後悔藥，而且愛，不分時間地點和場合。
趙浪頓了頓，“什麼不用了？”他似沒能明白她的話，隻能抓著十夜的手腕，回頭看她。
秋臨風清冷似月光的眼，一波一波地淡去光澤，“放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