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全世界滅亡如此危言悚聽的話,還不如人間流傳的小道消息讓人震憾。
“兩年前向餘薰告白不成而跳樓自殺的那名女生,並不是自己跳下樓,而是被餘薰推下去的。”
一年十班的教室在教學樓東翼,平常低年級學生的笑鬧聲嘈雜聲充斥其間,比高年級聚集用的外走廊的西翼熱鬧許多。
平時去到二樓找弟弟時,都會收到許多注目禮,但今天所投注過來的眼神都不怎麼友善。由窗口看過去,有著驚人美貌的少年孤零零的坐在教室中央第三排的位子。以前總是能見到的害羞的微笑不見了,少年情緒低落的翻看著課本。教室的四角都或坐或站著幾堆人,手裏拿著飯盒,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不時低聲細語或高談闊論些什麼,然後哈哈大笑起來。與以往身邊總是聚集最多人群的情形截然不同的,弟弟明顯被全班……全年級的同學孤立了。
大力的敲著敞開的教室門,響聲使一年十班教室中的人都能聽見,見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後,我停止敲門,大聲說:“小薰,你幹嘛還呆在教室裏,再不下樓的話,食堂裏的好菜都快讓人買光了。”
“姐姐。”坐在教室中央的美少年抬起頭,高興的叫起來。
用叉子敲了敲飯盒,我露出不耐煩得神情:“快點啦,你總是慢吞吞的,等不及我要走了哦。”
“等一下啊。”小薰急忙站起來,手忙腳亂的翻著書桌抽屜,掏出印有泰迪熊花樣的飯盒來,現在高中生而且是個男生中,誰還會用這樣孩子氣的飯盒呢。那天是他硬纏著我要給他買下的。真沒辦法。
想起當時他當寶一樣抱著飯盒死不放手的樣子,真讓人笑不得氣不得。
“殺人犯,現在又要投入姐姐懷中尋求慰藉了嗎?”
小薰的腳步頓了頓,興奮的臉上閃過一道陰影。
我眉挑了挑,尋著聲音的出處,隨手甩出握在右手的鋼叉。
驚叫聲四起,叉子穿過幾位少年男女身體的間隙,釘在木質窗欞上,緊挨著背靠著玻璃窗邊的一位少年的頸部。
“……王,王威,你沒事嗎。”
可怕的一陣寂靜後,終於有同學想起關切之詞。
嚇得麵無人色的少年半響才搖了搖頭,然後驚悸的看向我。
“對不起,手滑了一下。”
舉了舉右手,我不怎麼在意的說道。
“什麼手滑,你是故意的。”哎?被看出來了嗎?我邊看向指著我大叫的女生,邊緩緩踏入教室。“小女孩,對學姐講話要講禮貌呢。”
看著我的走近,站在王威身邊的少年少女紛紛後退,讓出通道來,身體背靠在玻璃窗上的少年伸出手去,他驚恐的大叫道:“你,你要做什麼?!”
淺笑著貼近他的臉,我彎腰拔出鋼叉,像對著一件極有趣的事物看著他惶惶然如草食動物般淺黑色的眼眸:“難道沒有人告誡過你嗎?和天使般的弟弟不同,他的姐姐是有著惡魔之稱的有仇必報的少女呢。”
直起身子,我從兜中掏出手帕紙擦了擦鋼質的叉頭:“以多欺少的遊戲很好玩吧,確保可以傷害別人自己又不會傷,真是萬無一失的玩法。不過這點對付小薰一點用都沒有哦。因為小薰的世界中隻要有我這個姐姐便可以了,孤不孤立他都無所謂。”
把手帕紙揉成一團的扔掉,我回過頭問:“對不對,弟弟。”
“……”雙手用力抱住泰邊熊飯盒的少年點了點頭:“對的,姐姐。”
打開飯盒,把擦的晶晶亮的鋼質叉子放進去,我環視了一下教室中似乎呆掉了同學:“還有,別再叫小薰殺人犯。那位女孩子此刻在另一個城市裏好好生活著呢,不知有多幸福快樂。不過,孤立他若能滿足你們自以為是的伸張正義的心理,你們就這樣做好了。”
我轉過身大步走到小薰麵前,把他推出教室:“走啦,肚子好餓。”
食堂中的搶購風潮早已過去,連在飯桌旁吃飯的同學也沒剩幾個。賣飯的小窗口旁邊的黑板上都已寫滿了諸如“牛肉排骨,爆炒雞丁已售完”的粉筆字。問來問去,還沒賣完的隻有豆芽菜蘿卜菜而已。
但總算聊勝於無。我買了半碗米飯加半碗豆芽菜,弟弟隻要了一碗白飯。我倆隨便找了個靠窗的座位,拉開椅子坐了下去。
用叉子把豆芽和米飯和在一起,我淺嚐了一口,嗯,滋味還不錯。
“兩年前的事情現在又被炒熱,想起來不怎麼正常。”扒了一口飯,想起校園間流傳的關於弟弟傷人的流言,我不免閑閑地充當起金田一來。
用鋼勺在米飯上劃了兩劃,小薰悶悶的“嗯”了聲。
“喂,精神一點啊,你這樣子好像真做了不好的事情一樣。”若不是吃著飯,我又要敲他的頭了:“當時平台上並不是隻有你們兩人吧,有幾個同學都看到了不是吧,說那女孩子是自己跳下去的……”
“一定是我把她推下去的……”
“哎?”嘴裏塞滿米粒還來不咀嚼的,我抬眼看向小薰。
弟弟的臉幾乎埋在飯盒中:“一定是那樣沒錯,我想把她推下去因為她說姐姐的壞話……我一定在臉上表現出來了,她才害怕的跳下樓……”
心歸回原位,停頓的思緒又活了過來:“你別嚇我啊,為什麼你有這種無聊的罪惡感呢。在考試的時候,我也常常想老師突然生病或發生別的什麼事,隻是想想又不是罪。”
“……從那件事發生一直到現在,隻有姐姐站在我身邊。”
“想摘花的人因山勢陡峭而滾落懸崖,又不是花的錯,錯的是人不該有覬覦之心。”從自己飯盒中叉了兩根油乎乎的豆芽放在弟弟碗中,我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額角:“別沮喪了,豆芽炒得很不錯哩。”
少年用手背悄悄的抹了抹眼淚,我裝作沒看見地低頭吃飯。真是的,在教室裏被全班人惡意漠視,也沒見他動不動就哭啊,為什麼在我麵前淚腺就那麼發達呢。
“如果不想被流言擺布的話,就隨他們好了。”我扒了兩口飯:“你要小心一點哦,我不可能隨時在你身邊的。”
“嗯,我知道了。”少年哭過的大眼睛清澈美麗:“不過,班裏的同學都是好人,他們隻是一時不能接受有人會把女孩子推下樓這種做法而已。”
“喂,被冤枉的人有權利憤世嫉欲,你就不要替別人說話了好不好。”
小薰看到我憤憤不平的樣子,不覺:“卟哧”一聲笑出來,差點噴我一臉米粒。
“髒死了啦。”我連忙把飯盒從飯桌上抱下:“吃飯的時候注意衛生啊。”
“對,對不起。雖然姐姐的許多想法並不是正確的,但總覺得非常有趣。”用紙巾擦了擦噴到桌上的飯粒,小薰不知又想到什麼的憋不住笑意。
“什麼不正確!前幾天你還說姐姐的話就是真理哩。”
“我才沒這樣說。”終於忍不住的,少年把頭埋在臂彎裏,笑一以幾乎抽筋。
真是小孩子,又哭又笑全是他。但是不要總覺得委屈想鑽牛角尖就行了。回顧四周午後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向室內,灑浴在暖暖的空氣中,有種慵懶的氣息。
小薰的黑發在光線之下閃閃亮這地如鍍了一層金色,不知不覺有種深入夢中的恍惚感……我又回憶起曾做過的那個夢,夢中的少年一頭金色閃亮的長發,動一動就仿佛可溢出奇異的光彩般,碧藍如海的眼睛深邃美麗,白皙如玉的肌膚外罩白色繡金邊長袍,優雅高貴,美麗異常。
那種凡人無法觸及的美,因太過極致而盈滿惑人的誘惑感。那種美讓人憧憬愛慕,卻又和黑暗完全相離的,他本身便是潔白、純真、美麗、絕豔,如天使一般……
“小薰,你相信世上有天使和惡魔嗎?”
拿著鋼勺的左手頓了頓,少年抬起頭,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
“又是那個轉校生長得像轉基因人的李由嗎?”
“哎?”關他什麼事?
“那個生化人才來了兩星期,姐姐就談論了他兩星期,他很吸引姐姐?”
黑圓的瞳孔中隻映有同樣凝視他的黑發黑眼的少女,那種認真和微嗔的神情混和在一起,滲雜著奇妙的感染力……不知怎的,心猛得一痛,有種由內而外的爆烈感,我不由咬唇呻吟了一聲,捂住胸縮成一團。
“姐,姐姐。”
“砰砰嘭嘭”的物體墜地的聲音過後,我被擁進溫暖的懷抱中:“怎麼胸口又疼了?”
大口呼吸著空氣,心悸痛的感覺不見了,仿佛剛才令人昏厥般的疼痛根本不存在一樣。“我沒事。”少年的懷中有一種清雅的淡香,和同齡的男孩子一點不同的,我從未見過小薰髒髒亂亂一身臭汗的模樣。不過也對,因為他喜歡單獨一人玩布娃娃多過和其他男孩子一起踢足球打藍球,他總是淡淡雅雅的無一絲野性。
“姐姐的身體越來越差了。”
“我隻是看起來身體差而已。”
和弟弟的白皙不同,我的臉色是無一絲血色的慘白,仿佛有一種透明的孱弱感,在體育課時,老師都以為我是嚴重貧血的學生而很少讓我參加戶外活動。在才上青葉高中,許多人都不知道我的個性時,還有一階段被稱為“病美人”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