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姐。”
“嗯。”迷迷糊糊地睜開困頓的眼,月光透過半開的窗映照進室內,在少年的背後形成暈白的細弱的光線,臉還是隱藏在黑暗中,隻可看清他亮若星子的眼睛。
“我睡不著。”
“唔。”半睜的眼不知不覺想合上:“那數羊好了,要不……到樓下跑個二十圈再回來……”
“我在擔心啊,姐姐。”肩被用力的攤晃著,耳邊盡是少年甜膩的聲音。這小子知道姐姐這兩天應付突如其來的舊識是如何辛苦嗎,還這樣打擾的睡眠。
再次睜重若泰山的眼皮,我抱住小薰的雙臂,省得他再推晃我。“小薰,讓姐姐好好睡一覺好不好。”我又閉上眼,臉靠在柔軟的枕頭上蹭了蹭,不想離開絲毫。
“姐姐,你不會離開吧,別睡啊,回答我呀,再睡的話我咬你了哦。”
不要,不要,我要睡覺。
臉頰一麻痛,他真的咬了下來。“不要啦。”睡意還是占上風的,我不理會他挑釁的把臉埋進枕頭裏。
耳根一麻,隨後是下巴,脖子,熱熱的,麻麻的,癢癢的,我終於忍不住“喏”的一下笑了起來,鬆開他的雙臂,意識還在睡和醒之間浮現沉,本能的推他硬湊過來的臉。
“起來,起來起來……”弟弟好像已玩上癮的抓住我亂推的手腕,湊空就輕咬一口。
埋在枕中的臉也因頸部的擺動而轉向,唇角感到什麼溫暖潤濕的東西而輕輕劃過,而後是少年倒抽一口氣的聲音。
電擊一般的熱流,心中似乎有什麼燃燒起來,唇角的溫度不知什麼時候變得灼熱如烙印。開始還因太困了,身體沒力氣不想醒,但終於感受到不對勁的,我猛地睜開眼。
好像是某種情況的重演,我和小薰的眼不知所措的對瞪著。
這次是小薰慌忙移開視線,蹦跳著起身快速後退至牆角處。
可……掠過美麗眼中的那一絲奇怪的神情是什麼。輕撫著唇……好像被吸吮了一下……也許是錯……
“姐姐……”喑啞的聲音頓住,空氣中某些奇怪的因子增加,令人呼吸不暢,心跳加速。房間中靜得連呼吸都壓抑住,半響少年才有動靜,他挨著牆,同手同腳全身僵直的走回他的床上,鑽進被窩扯起被子蒙住頭。
“不,不打擾你睡覺了。”
……可惡,你突然變成這麼怪異的樣子,誰還睡得著……
不,一定是月光照得太曖昧了,才讓人睡不著,一定是這樣沒錯。
鏡中的少女即使精神萎糜,臉色慘白,雙眼布滿血絲依舊美的令人心悸。
“哎。”我長歎一口氣,擰幹毛巾壓在臉上,潤潤幹澀酸痛的眼。
“獄殿下。”
沒錯,這張我有時照鏡子都會不小心看呆的臉是某位魔女的,隻不過兩三天的時間,我非但接收了她記憶,她的臉,現在連她的責任都要接收。
“什麼事?”我把毛巾拿下,鏡子裏出現的卻是我不熟悉陌生的臉。我“砰”的一下慌忙轉過身,驚訝地看向站在衛生間門口的男子。
修長的身軀因穿上紅色華服更顯挺拔,半長的銀色的發柔順的貼在頰邊,紫色美麗的眼瞳和略顯薄情的薄唇……“啊,啊,你是萊克……”半晌我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記憶中的微顯稚氣的少年已不見蹤影,也不是那經常化妝化的看不清原本麵目的呈女性的男子,而是充滿力感的俊美,貴族的俊逸,魔魅的邪豔,比以前誇張的視覺係裝扮不知好看多少倍的年輕男孩。
“你的病好了。”我呆呆的問。雖不知有些男性為何有喜穿女裝的愛好,但據說這種愛好很不易戒掉。
“你才有病。”萊克扯了下嘴角,有些自嘲的笑:“他已找到親姐,何必再看……那付怪樣子。”
“難道說……”因為綺羅想見姐姐,萊文才穿上女裝……受到些微衝擊的我看著眼前這個原本就是更為狂放出色的男子,他……雖是男裝打扮,但卻不是似以前常穿的軍服,聽說……他已放棄貴族身份。
“那你還呆在這裏幹什麼?”
“哎?”
是遲鈍還是視而不見呢,有些事情明明顯而易見,卻因害怕受傷而捂住雙眼。
“綺羅在戰爭中受的傷還沒好清吧。”
講話太多就會輕喘,不時的吞服一些藥丸,身體是不正常的低溫,心肺都應該受損傷吧。而沒隨時光有何改變的娃娃臉,再見麵時卻有些什麼感覺不同了。
“竟這樣拖著殘傷的病體來見我,他真的很在乎我呢。”
“萊克。”我垂下眼簾,不看臉色突然就得青白的男子,淡淡的說:“為了綺羅好,也許該回魔界的應是你呢。”
六點十分,父母還在臥室內睡覺,客房裏的綺羅已起來,窩坐在沙發裏,有些出神的看著電視。
聽到腳步聲,他轉過頭來,在我身周圍看了一下,問:“萊克呢?”
我撇了下嘴:“問他做什麼。小薰沒在房裏,出去了嗎?”
綺羅側頭想了想:“呃,他說他要出去打些豆漿和買些早點回來。”
“哦。”確定他真的不在房中,我不知怎麼鬆了一口氣。
我走到沙發的茶幾旁,拿起早報就坐在綺羅身旁。
“綺羅。”我翻開報紙隨口問道:“在人間界還住不住的慣。”
“不太習慣,空間太小了。”綺羅皺了皺眉:“阿獄,你為何能在這麼髒亂狹小的地方生活下去呢。”
“那你為何不像萊克他們‘嗖’來‘嗖’去不留影蹤,而變成我表哥住進來呢。”
“我想知道你為何不願離家。”李綺羅拿著搖控器亂按,似乎電視畫麵的切換極為有趣。“看得出來他們很疼你……和他。”
“爸媽是很疼我和小薰啦。”
“阿獄,你是怨父皇從不理會我們嗎?但還有我啊……”
目光從“飛機失事真相”的二版新聞上移開,我有些吃驚的問:“綺羅,你還喊那個人為王,難道你現在還有皇室頭銜?”
“嗯,怎麼了?”
“可萊克不是失去貴族身份了嗎?”
綺羅臉上閃過一絲狼狽:“阿獄,你別聽別人亂說,是他自願放棄貴族身份的,與我沒什麼關係。”
盯看著綺羅有些慌亂地低下頭,我突然笑起來:“是這樣啊,那我就放心了。”
我重新翻看著報紙,這世上的天災人禍好像越來越多了,不知生活在什麼地方才是安全的。
“他,阿獄,隻有他我絕不原諒。”
怔了一下,我才知綺羅說的是小薰。
“都是因為他,阿獄才身形俱損墜入人界,寓言失去雙瞳,我們才會分開百年。”
“這怨不得小薰吧,戰爭是無法預料的啊。”
“可是百年前的那次三日戰爭是他策劃的呀!”
“因為樓白國先挑釁的吧。”皺了下眉,我不知綺羅為何突然激動起來。
“阿獄!”綺羅震驚異常地看著我:“我還不知道嗎?你竟然會說怨不得。還當他是親人看待……這件事幾十年前都查明了啊。在人間界撒播病菌和挑起戰爭的,是他在樓白國安插的間諜所出的主意,樓白國敢那樣膽大妄為,也是因為有他有身後支持。”
“你胡說什麼!”我站起身,把報紙甩到茶幾上,沉聲說:“綺羅,通敵是很重的罪,樓白不至於那麼蠢。”
“所以樓白國已不存在了,現在魔界已僅剩六國。阿獄,與其說那次戰爭是天魔之間無法消彌的對立體現,還不如說他隻不過想毀掉你或得到你就讓神,人、魔三界陷入戰亂而毫不在意的可怕天使。”
“……”房間溫度似乎驟然下降,我不禁打了個顫。
“戰後百年,魔界勢力劃分有很大改變,暗羅皇族……因阿獄不在,都快要變成任人欺淩的弱的小國家了。大家都希望你可以回去。”
是不知不覺在改變嗎?“綺羅,你以前從不理這些鎖事的。”
“因為阿獄把我保護地很好啊。”綺羅因回憶麵容變得柔和:“而現在……”
淡笑得如孩子般的表情見我認真看他而漸漸變得有些拘謹的低下頭。
真的,不同了。
牆上的石英鍾“嘀嗒嘀嗒”地走著,客廳裏的日光燈發出熾白的光,已打開窗簾的窗外天已大亮,吵雜的的城市晨曲由窗外傳進來,我存在在這裏,是真實的。
搔了搔順滑的發,我重坐回沙發裏。
“綺羅,隻有你在想著我,也許我會改變主意跟你回魔界呢。”
“真的嗎?阿獄。”綺羅驚喜地站起來無法置信地問。因起身太急,他晃了晃身子,捂住胸口,皺著眉輕喘了一下。
“嗯。”我垂下眼簾:“我以前總覺和李獄之間總似隔了一層玻璃,我在這邊可以看清玻璃那方少女的所有記憶,卻總無法相容。但見了你以後,卻可清楚地感到我們真的是一個人,因為對你的關心都是一樣的。”
我抬眼看向綺羅:“我會回魔界,會保護你,不讓你再受傷害。”
“所以,”我的目光調向電視播放的早間新聞:“你不需要萊克了罷。”
“咦?”
“那個萊克·戴文啊,他已沒什麼利用價值了吧,因為你已找到我了啊。”
我們是惡魔啊,利用完的東西該扔掉便扔掉,才不負邪惡之名。
“不用擔心無法開口,因為我已對他說過了,不讓他再纏著你。”看到綺羅驚亂的樣子,我輕笑:“別害怕,有我在的話,他還不敢報複你。”
“我不害怕啊,而是……”
“綺羅,我不是最重要的嗎?”雖笑著,但語氣卻獨斷而強硬:“萊克算什麼,不過是個無身份的庶民而已,況且還有些奇怪的癖好,和他牽扯到一起,你的名聲也不會好聽,以前不得已也就算了,但從現在開始就可以不用理他。”
“可是萊克……”
“你不用替他擔心。”我微笑卻不耐地打斷綺羅的話:“如果他有本事,應該可以再恢複貴族身份,而且如果再娶妻生子的話,關於他一些不好的流言自會不攻自破,憑他的智慧和力量,能坐在幽冥國國君之位也並非不可能,綺羅,我們這樣做也是為他好。”
“……”
“我才說讓他離開,他就無法忍受否定而從我麵前消失了。現在應已回魔界了吧。”這句話是問在角落裏坐著的寓言,他朝這邊看過來,點了點頭。
“人們對習慣存在的事物的依賴是很可怕的,總以為離不開他,但拋掉後,會發現可以過得更輕鬆。綺羅,我會保護你,像以前一樣。”
“咣當。”是重物撞擊在地板上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