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便回去了嗎?”語調裏有對萊克輕易退縮的些微怒。

“我原本不想回去的,但獄殿下說你病還未好全,鏡心宮有她以前珍藏的藥膏可以醫治,所以我來不及向你說一聲便回去了,我已找到獄殿下所描繪的盒子,你的身體應該很快便可痊愈了。”

綺羅身體僵了一僵,推開萊克,轉過身生氣的說:“阿獄,你騙我!”

我趴在沙發背上,一點也沒計謀被揭穿的狼狽不堪:“就算我騙你又如何。”卻因綺羅指控的眼神而受了傷,我黯笑:“綺羅,我是為你好啊。”

“你知道你選擇的是什麼道路嗎?有堅強的心可承受嗎?有後悔的餘地嗎?有大聲說出的權利嗎?”

“阿獄,逃避退縮心就不會受傷害嗎?”綺羅認真的看向我:“我不知道我會不會堅強,會不會後悔,會不會最終是怨恨,我隻知道現在無法放開萊克。”

“綺羅!”萊克震驚落淚。

手輕擦俊美男子絕美紫眸流下的如珍珠般珍貴的淚水,綺羅憐惜的笑:“萊克,我的告白有那麼可怕嗎?”

“不,不是!”抓住綺羅瘦弱的手腕,萊克自己用手背粗魯的猛擦不斷掉下的淚,而後睜大眼睛,不讓任何東西再阻擋他看綺羅:“我,我以為……即使你的眼睛不隻注視著我,不隻信賴著我,隻要我可以留在你身邊便可以了……我在說謊,因向往的太過奢求,而不時說著謊言欺騙自己……”

“那打賭好了。”見不得溫情脈脈的我提議著:“若你們贏了,我便不會再管你們,若你們輸了,便永不見麵。”

“阿獄。”

不再理會綺羅,我朝萊克說:“我們的東西呢。”

那是個圓柱型的淺綠錦盒,當手撫摸其上,一種久違的熟悉的感覺由指尖湧上心頭,同時一種黑暗的氣息令心髒有些微麻痹。

鬆開手,錦盒就浮在半空中。

“阿獄,那是……”綺羅吃驚的盯住錦盒,手不由自主的拽住萊克的衣袖。

“對,這並不是藥盒。”在萊克要發火之前,我點了錦盒一下,深沉的笑道:“而是我與綺羅成婚用的誓約之杯。”

錦盒細細裂開,化成青色粉末不降反升,淡青色的高腳玉杯顯露出來,相互盤旋的飛龍雕刻其上,粉末落入杯中,化成淡青的透明液體。

這次連萊克也臉色大變的驚叫:“這是守護婚姻的龍之妖翼。”

“眼力不錯呢。這是我為了綺羅而花了十年時間捕獲的兩隻妖龍,封入五杯之中,為成婚所用,沒想到今日還會再次見到……”

“我不同意。”萊克緊張的擁住綺羅:“我不會再把他交給你……”

“所以要打賭啊。”我無怒無喜地看向身側無瞳的男子:“寓言,也需要你的幫忙呢。”自從萊克出現,他就會全身僵直地警戒著我。他卻不知我天生反骨,別人越是認為是錯,我更要錯的徹底絕對。

寓言的血和我的血抹在杯口,手指發出淡紅色的光圍著杯口輕蹭,“嗚嗚”的玉鳴聲響起,紅光漸熾。

像突然明白我在做什麼的,寓言淒聲喊出:“獄殿下,你在違天行運,會害了……”

我已收斂笑容,低訴咒語:“吾為暗羅皇族十三皇女李獄,成婚儀事之主事,暗羅皇族護衛寓言,成婚儀式之見證。吾之小輩,一為暗羅皇族十四皇子李綺羅,一為幽冥國之庶民萊克·戴文,現結為連理。”

相互盤旋的飛龍在玉杯表麵竄動,不一會穿杯而出,兩條飛龍一金一銀,長約四指,無角有鱗有翅無爪,左銀右金朝綺羅和萊克飛去,銀龍繞過綺羅左手無名指張口在指根部咬下,金龍亦然。玉杯中澄青的液體中冒出紅色的血珠,兩種液體相互翻滾卻不相容。

我傾聽。

“因為同性便不成嗎?”手指不再蹭動,而是輕按在杯口。我挑眉淡然威脅:“若是我說可以呢。你們是想在下一秒消失,還是再用心仔細考慮一下這樣的感情值不值得你們守護。”玉杯因驟升的壓力布滿細細的紋痕,心髒無法負荷的刺痛,杯中的青色與紅色的液體相遇如遇炙炭般沸騰起來,我的注意力全放在升騰追逐糾纏的液體上,不敢有絲毫大意。

耳邊穿來寓言驚悚的大叫:“獄殿下,萊克少爺和綺羅少爺皮膚下好像有東西在流竄……”我無感覺的盯著玉杯中的液體融合在一起,漸漸變成清清澈澈的透明水色。終於吐出一口氣,我舉手拿起高腳酒杯,再咬破中指。

血滴入玉杯中,玉杯漸漸變成雞蛋大小的球體,金色銀色的小龍在玉球中若隱若現的飛旋。我封住誓言:“同甘同苦,同心同命,禮成。”

炙陽般的紅光過後,玉球消失。

而不知何時倚倒在地上相擁的兩個人,如才從水裏撈出來一樣全身濕透,身體還因為巨痛的餘韻而抽搐著。

我伸腳踢了踢虛脫的萊克:“喂,終於嫁給我們家綺羅了,感不感動,反正你現在隻是個庶民而已,我就賜你‘李’姓吧。哼哼,李萊克,雖然有些難聽,但為了幸福的話,你就忍耐吧。”

“還有綺羅,萊克變成我們李家人,就是你的奴隸了,你想怎麼使派他都可以,不用不好意思,反正已沒娘家幫他撐腰。不用太感激我,這是姐姐應該做的。”

“你……”萊克睜開眼,紫眸因身體痛還有些迷蒙:“什麼李家人,你說清楚……”

“獄、獄、獄殿下,你說是結、結婚。”寓言慌慌張張跌跌撞撞的跑過來:“同同同性結婚,魔界的那些貴族一定會氣瘋啊,你你你還威脅龍之妖翼,綺羅少爺和萊克少爺差點被你害死……”

“寓言,我賭輸了啊,你應該安慰我才是。”

“賭輸?”

“嗯,賭的就是李綺羅和萊克成婚的話,龍之妖翼會不會守護他們的婚姻。”

我盯著兩人左手無名指上由體內浮出的金色與銀色的龍戒:“以愛為食的龍之妖翼,若婚姻無愛的話,無論是寄主還是寄生者全都會死。而通過龍之妖翼守護的婚姻,無論是誰也無法反對。堵住流言的惟一方法就是讓流言成真。綺羅,萊克,這就是我的祝福呢。”

微風拂過,窄小的房間點點消失,一望無際的藍天白雲,一望無際的白色花園,碗口般大的花朵遇風便折,滿天飛舞。花瓣飄然落下,沾惹滿頭滿臉滿身。

“阿獄,謝謝你。”

“我不是李獄。”不看綺羅的臉,我向花叢深處走去:“如果我是李獄的話,絕對會殺了萊克,而絕不會把自己的弟弟交付給一個男人。”

飛花舞的迷離輕狂。“我說過,若你們贏的話,我絕不會再管你們,所以你們走吧。”

再次回到屋中的,隻有我一個人。

低下頭,眼角有鹹鹹的液體流出。

那不是,我的淚。

危險而熟悉的氣息。

由迷思中驚醒,我才抬起頭,仿佛有什麼穿過體內的讓我無法口言身動。

就那樣斜靠在沙發上,身體像鎖住一樣,惟一可以的是眨眼睛。

時間不知何時已到黃昏,暈紅的光由半開的窗簾流瀉進來,屋內的光線轉為曖昧的灰白色,似亮非亮,似暗非暗。

身後傳來腳步聲,即使捂上耳朵也知那是誰。

小薰。

“姐姐。”甜膩的略帶撒嬌的語氣同以前沒任何不同。“姐姐,你騙我,竟然丟下我獨自回家。”

眼前一黑,視線被手指遮掩住,冰冰涼涼的觸感不像小薰平常溫暖的手。

而後,唇被壓住的,又麻又痛。

生澀又冰冷。

“姐姐,那個人妖嘲笑我。”微濕的氣息噴在唇邊,是小薰在低語:“他說真同情我呢,與姐姐成為孿生姐弟。可是若不從出生便在一起的話,你的一切我又怎麼可以全程參與。我不想再犯以前的錯,你的眼中隻可看我,心中隻可有我。”

手指移開,眼前又一亮。腿上一重,是小薰的頭枕在上麵。低下眼,趴在腿上的小薰偏過頭,隻可看見他幾近黑紫的泣潤滑短發和黑發下的白皙頸項。

“姐姐,我很乖呀,為何每天還總會夢到你說‘還是不要再見麵’的無情樣子呢,無論我祈禱多少次你還是選擇他,姐姐姐姐姐姐,我痛苦的幾乎要死去了。”

電視屏幕上反射的人影,依靠在沙發上的少女和半跪在地上,頭枕在少女腿上的少年,仿若溫馨的家庭畫麵一樣欺騙人類的視線。

“無論我心中如何焦急,你卻總是毫不在意,你知道當我找你,得知你已先走時,我快要發瘋的事嗎?你總是若無其事。他什麼時候會接你到魔界呢?我知道他恨我,想分開我們,可是我不會讓他如願的。”

“你知道嗎?姐姐,現在纏繞在你身上的是黃璧璽的傀儡之線,如果操縱著你的記憶,讓你可選擇遺忘和製造回憶,你會不會就不會離開我身邊。但是若這樣的話,留在我身邊的還會不會是我所喜歡的人呢。姐姐,你為什麼不愛我呢。”

腿上一片濕熱,是小薰的淚嗎?那手背上的呢……

依舊維持著半跑的姿式,小薰抬起頭,“姐姐……”依稀見過的絕望的眼神卻在下一秒變成驚怕失措的驚詫:“姐姐。”擦在臉上的手,因拿捏力道不當而刮傷臉頰生痛:“你不要哭,你不要哭,是我不對,姐姐,求求你不要哭了。”

嘴張了幾次,聲音才可順利發出:“你還好意思責備我。”

眼淚無法停止的,我甩開小薰的手:“早上獨自甩門出去的人是誰,在學校裏硬躲著不見麵的人是誰,現在還想傷害我。”

“姐姐……

“我是你姐姐啊,不是那個曾傷害了你的人,是你躲在過去的記憶中出不來。我為什麼那麼倒黴,當我是李獄,綺羅卻找到更重要的人離我而去。當我是餘菁,弟弟卻為李獄的記憶而傷害我,我不要再見你們了。”

“姐姐,他找到重要的人,是那個人妖嗎?”小薰一把抓住我的手問:“他離開了,不再要奪走你嗎?”

我推他:“你還幸災樂禍,走開啦。”

“但我不會離開你啊。”不理會我的掙紮,小薰把我擁進懷中:“我會永遠陪著你。”

“不要再把我當李獄,我會傷心啊。”

“對不起,姐姐,對不起。”

反擁住小薰,頭埋在他的頸肩,淚還含在眼裏的,我吐了吐舌露出淺笑。

有些過往,憶的深刻也疼的蝕骨,而我隻選擇現在存在的幸福。

褐發的白色天使在天上看著低泣:“路西菲路大人,你又被那個魔女玩弄於股掌之間,我巴奧美斯一定會再想辦法去救你……”所以,餘菁餘薰,想要幸福的話還需要更努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