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紙(2 / 3)

守門的小廝低聲道:“噓,別瞎說,刺史大人交代過,說是京裏來的貴客,什麼事?”

女聲道:“頭七的餅,爺爺讓我拿過來。”

一名禦林軍的聲音道:“餅留下,你回去。”

“等等。”李效的聲音在房內響起:“讓他進來。”

江州女孩兒眉目含情,皮膚粉嫩,水靈靈的正是初長開的年紀,提著一個籃,放在桌上,笑道:“怎麼了?”

李效的眉毛緊擰,示意侍衛把門關上,許久後開了口:“為什麼說我是許家的大公子。”

姑娘笑道:“你是許淩雲罷?爺爺說你和當年的許大人眉毛有點像,今兒送葬的時候遠遠地看了你一眼。你從京師回來了?卸任了?”

李效喃喃道:“是啊……”

那姑娘又笑了笑:“別太難過,扶峰大人已經是白喜了。”

李效神情恍惚,那姑娘隻以為扶峰死後這俊朗男子悲痛,安慰了幾句便出房去了;李效獨自一人坐著,越想越是心驚。

許淩雲笑時微微彎起來的眉毛,扶峰的兩封生辰帖子,過往未曾銘記,卻依稀朦朧的碎片刹那間拚了起來,隱隱浮上一個李效連想也不敢想的念頭。

“陛下?”唐思在門外問。

李效喘息聲太大,唐思道:“陛下著涼了?”

“沒有。”李效的聲音不太穩,而後道:“都退下。”

李效匆匆換上便服出門一步,禦林軍馬上跟了上來。

李效深吸一口氣,說:“不用人跟著,孤自去走走。”

老司監道:“陛下,太後吩咐過,陛下來江州,一定得有人跟著。”

李效道:“那喜公公跟著罷,不須知會鞏繁壬,孤有點私事,去去就來。”

時值黃昏,連著近一個月的雨季終於過去,江州的天空如水洗過的清澈,一抹血紅的夕陽從寒江之西投來。

李效回到許家大院外,巷子兩側人家已升起炊煙,竹椅收了。

李效叩響巷中喬家的門,喬家本有一男丁,後得了癆病而死,三年前媳婦棄了小孩再嫁,隻餘喬婆婆孤苦伶仃地守著五歲大的小孫子過活。

喬家的小孫子在巷外與一群孩童嬉鬧,喬婆婆獨自在廚房做晚飯。

李效讓喜公公在院外等,徑自進了喬家。

許淩雲跪在扶峰的牌位前,斟了三杯小酒,點起香,朝鐵桶裏放了些紙錢。

叩門聲響,許淩雲轉身去開了門。

“喜公公?”許淩雲笑了笑,朝那老司監抱拳:“怎麼上門來了?”

老司監端著拂塵,笑道:“許大人,太後著我來帶一句話,橫豎無事,便過來了。”

許淩雲:“公公裏麵請。”

“不了。”老司監道:“說完就走。太後讓老奴來告訴許大人,當初她本意不是要治許大人的罪。但林閣老一力主張廢去鷹隊,若不先收押你,隻怕閣老要援引律法……”

“不必說了。”許淩雲道:“我明白的,林懿一直防著我。”

老司監點了點頭,又道:“縱不大赦天下,太後也不能坐看當年的恩人之後被斬了……”

許淩雲笑了笑,不說話。

許淩雲道:“陛下什麼時候回去?”

老司監道:“過幾日便得起行了,陛下親自來了,在隔壁的院子裏。”

許淩雲蹙眉道:“隔壁?他去喬婆婆的家做什麼?”

老司監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許淩雲出了院門,夕陽晚照,院門虛掩著,許淩雲輕輕走進喬家,院中無人。

李效的聲音從後院傳來,許淩雲穿過幽暗的堂屋,朝邊房走,每走一步,李效的聲音便驚心動魄的,更清晰一分。

“喬婆婆,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不知道……我不……扶峰都去了,當年的事別再問我……”

“喬婆婆!”

“我真的不知道……”

“你不知道?既不知道,為何一直盯著我看?你認出這塊胎記,接生的時候,你動過什麼手腳?”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給你娘接生的不是我,我是給那位貴人接生的,我什麼也不知道……”

“你給哪位貴人接生?”

“我不知道啊——!”喬婆婆似是發了瘋,滿臉火灰地坐在地下哭嚎,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哀求:“你饒了我吧,王婆婆已經死了,扶峰答應過不殺我……”

“滾開!”李效勃然大怒,一腳把她踹到灶旁,喬婆婆連滾帶爬地躲到黑暗裏,扯著嘶啞的嗓子,像個催命的女鬼不住哭叫。

李效喘息著抬頭,對上神情茫然的許淩雲。

許淩雲道:“她說什麼?喬婆婆,是我,我是許淩雲。”

喬婆婆的聲音小了些,恐懼地搖頭,又緩緩點頭。

李效:“你都聽見了?”

許淩雲說:“我聽見一句,等等,讓我問她,你別吭聲。”

“喬婆婆,你方才對他說‘給你娘接生的人不是我,我是給那位貴人接生的’是什麼意思?”許淩雲緩緩道。

喬婆婆這才意識到說錯了話,看著許淩雲不住喘。

“許公子……”喬婆婆顫巍巍道:“你饒了老身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