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夢(3 / 3)

李效緩緩搖了搖頭,抬眼看著林婉,眼神陌生而充滿難言意味。

林婉焦灼不安道:“陛下先見過母後了?”

李效:“孤不在這些時日,母後都說了什麼。”

林婉道:“臣妻不知,宮內換了一撥侍衛,來了不少人,母後這些天,也沒傳臣妻去了,也沒見過承青,隻說身子乏,想歇著。”

李效:“既是身子乏,以後也不需去了。”

“這……”林婉疑惑蹙眉。

李效目光轉開,盯著滿桌珍饈,溢碗佳肴,隻覺無從下咽。

“陛下。”林婉低聲道:“母後因為匈奴人之事……生氣了?”

李效忽地又抬眼,直直注視林婉,林婉眉間焦色盡顯,沒有半分心虛。

“皇後。”李效道。

告訴她?李效依稀有股衝動,告訴林婉,她的夫君不是李家的人,不過是個被抄家滅門,抱錯的小孩。她知道以後會怎麼做?自己的身份若被林懿得知,將是一個極大的助力,林家已經把女兒嫁了給他,利益與他是捆在一處的。

若讓林懿父女得知,林懿一定會下手幫助他收拾所有的蛛絲馬跡,然而待他坐穩後,身世又將成為這對父女的把柄。

這把柄牢牢握在他們手裏,隨時想廢就廢,想立就立。

“沒什麼。”李效說:“隻是有點累了。”

飯後李效仍有點心不在焉,承青一日不見感覺便長大了幾分,猶如生命力旺盛的草,風吹來便長,李效把兒子抱起來,放在膝頭顛來顛去,李承青喜歡得很,抓著李效袍袖不放。

林婉入內梳妝,李效憂心忡忡地哄著兒子玩,承青搖搖晃晃地走出殿外。李承青已能簡單地說幾個音節,然而最先學會的詞既不是“娘”,更不是“爹”。

這小子自學會說話後,就從未喊過人,無論林婉怎麼教都沒用。

反複教了許多次“父皇”“母後”,李承青都瞪著眼看,隻是不叫。

還是最後李效發了話說不急,喊人可以慢慢學,林婉才隻得作罷。

李效自己小時候學說話也學得極慢,兩歲時好不容易學會說話,自江州回到宮內,一換了陌生環境,便又不願開口了,自然不願苛責兒子。

嬤嬤們要過來看著,李效示意道:“不妨,讓他自己摔幾回。”

李效小時候與太後住在偏殿,那時大虞皇後聲威正盛,後宮爭風吃醋,無人來管,幼時的李效在宮中來去,每次走路摔倒,太後俱是嚴詞厲斥,令他自己爬起來。

李效把兒子抱著越過門檻,耐心地看著他走出花園,李承青遠遠地看著太液池,說:“人。”

李效被打斷了思路,問:“什麼?承青,叫‘爹’,看父皇口型,‘爹’,會叫麼?”

李承青說:“人,水。”

李效:“水,水怎麼了?”

李承青要朝池子裏走,李效蹙眉把他抱著。

李承青又說:“掉下去,掉下去!”

李效敷衍地點頭,說:“回去了,承青。”

李承青唧唧呱呱地叫,似乎十分興奮,李效又道:“他在說什麼?”

一嬤嬤賠笑道:“前幾天小殿下半夜醒了,要出禦花園,朝池子裏走,半夜三更的,也不知聽見什麼了。”

李承青笑吟吟地,從欄杆下笨拙地鑽過去,李效連忙把兒子弄出來,交給嬤嬤:“抱回去。”

李承青被抱走了,李效看著太液池出神,池下的水道都兩百年了,還沒封上,過幾天得尋個人來用岩石堵上。

掉下去?李承青的聽覺這麼好?能聽見半夜池子裏水響?

是夜四更,烏雲蔽月。

李效夜半出殿,早就等在延和殿外的兩名禦林軍侍衛馬上過來,李效示意不可聲張,帶著他們到太液池去,避過巡邏往來的侍衛。

“你們拿著夜明珠。”李效說:“到水下去看看有什麼異常。你從東朝西,你,自南向北,聲音別太大了。”

兩名侍衛解下外袍,脫了靴子,輕手輕腳地下水去,李效躬身手按欄杆,在池邊等著,烏雲過,銀白月光無邊無際地灑了下來,合著太液池水麵的鱗波微微蕩漾,一起一伏。

“陛下!”一名侍衛嘩一聲出水,把一個麻布袋子拖向岸邊。

李效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呼吸沉滯而粗重,親手發著抖解開麻袋的係口繩。

袋裏裝著幾塊大石頭,與一具屍體。

對著月光細細端詳,那人一身太監袍,正是被池水泡得五官發脹的喜公公。

三天後,一輛馬車入京,停在一間大宅子外,數人將一具大箱子提進了府裏。

幾名親兵打開箱子,把眼上蒙著黑布的許淩雲抱出來,一路顛簸勞頓,許淩雲的臉頰上現出難受的暈紅,被放在一張榻上。

藥粥遞來,許淩雲張口就吃,也不多問,一聲不吭,默默地把粥吃完了,無人給他解去手上的係繩,密室中一片靜謐。

“臣參見陛下。”一個陌生的聲音在室內響起。

許淩雲深深吸了口氣,不予置答。

“陛下流落民間。”那聲音帶著難言的悲壯:“我大虞兩百年江山,竟是受賊人所篡,如今終於尋得陛下……”

“誰的陛下?”許淩雲淡淡道:“參見陛下是用繩子捆著的麼?”

那聲音道:“京師耳目眾多,微臣勢單力薄,恐此事被發現,臣一家老小死不足惜,隻怕連累陛下。”說著恭敬上前,跪在地上,以絞子剪斷許淩雲手上繩索,卻不解開他的蒙眼布。

許淩雲也不除下蒙眼布,問:“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答道:“微臣乃是唐傕,安陽人士,與當朝唐思將軍乃同族,守護大虞宗廟十載有餘,不常往來京師,是以陛下任鷹衛隊長時未曾見過微臣。”

“唐思呢。”許淩雲道:“你既守宗廟,朕若沒記錯的話,當是五品參將。”

“是。”那人道。

“按大虞律法,守護宗廟之職不可擅離,你既能知此事,想必是他的授意,那麼他又是怎麼知道這事的?”許淩雲又問。

那人答:“唐思將軍正在想法穩住太後與那奸賊,時機一至,便當擁護陛下回朝。”

許淩雲的眉毛微微挑了起來,喃喃道:“你還是沒說清楚,唐思是怎麼知道這事的。”吉林小說網www.jlgcyy.com為您提供鷹奴無彈窗廣告免費全文閱讀,也可以txt全集下載到本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