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天亮得遲,黑得早,陸希的車隊趕回建康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下人將風燈掛在了車頭,兩旁的騎士們也點燃了鬆明照路。
陸希不知不覺在車上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不覺精神,反而精神更短了,額頭也有些脹痛,難道是睡多了?春暄見陸希在車上一連翻了兩次身,擔心她休息不夠,給她點起了一柱安神香,這時車身突然震動了下,犢車緩緩停下。
候在外車廂的伺候的煙微,掀起了半角車簾問:“阿景叔,為什麼突然停了?”
“前麵有兩個車隊擋路。”阿景沉聲道。
煙微將車簾稍稍抬高,就見城門口擋了兩個車隊,看似兩家人互不相讓,都準備入城,她皺了皺眉頭,回頭對陸希說:“姑娘,前麵有兩家人在城門口爭執,把城門都堵住了。”
春暄見陸希不住的皺著眉揉額頭,擔心她會生病,“姑娘,讓阿景把那兩隊擋路的人攆開吧,我們也好早點回去歇息。”
“不用。”陸希一口拒絕,那些巡城的甲士又不是吃幹飯的,這麼囂張的在城門口堵著,除非宮裏那幾個大頭親至,不然就算是皇室宗親都沒好果子吃,頂多再有一盞茶時間,這事肯定能解決,她可沒興趣出這風頭。
春暄見她實在難受,幹脆幫她散了發髻,讓陸希靠在自己腿上,慢慢的揉著陸希頭上的穴位,安神香的香味也讓陸希精神放鬆了許多。
“我們是崔家的人,哪家這麼大膽,敢攔崔家的車?”城門口一名貌似管事模樣的中年男子站在車頭,扯著嗓子喊道,“你們裏麵是誰嗎?是我們國舅爺崔家的三夫人!”
“三夫人?”另一同樣坐在車頭的管事,聽罷冷笑一聲,“崔府大夫人現在好端端的在宮裏陪著崔太後呢?哪裏又來個三夫人?”崔家能稱得上的夫人的,僅崔振之妻一人而已,餘下女眷極少身有誥命,“崔家怎麼樣?崔家就不講理嗎?明明是我們先到的,憑什麼要我們讓行?”崔家又如何?左右不過是外戚而已,哪裏比得上他們高家?不過這句話那人是不會說出口的。
“你——”崔家的家仆惱怒之下,卷起袖子就要同那人動手。
高家的管事眉眼不抬,幾個身強力壯的部曲往他前麵一檔,就嚇得崔氏的家仆抖了幾下。高家本是軍功起家,家中的部曲,都是他們精心訓練的私兵,崔家的那些家仆哪裏比得上。
城門口的守門的甲士頭都大了,一個是崔家、一個高家,哪個都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你看!”同伴突然撞了撞他肩驚喜的說道。
“什麼?”甲士茫然的問。
“你傻啊,快看前麵啊!”甲士順著同伴的指向望去,隻見城門口不遠處停著一隊車隊,一眼望去,足足有七八輛犢車,周圍護衛著起碼百名勁裝彪悍的騎士,為首的一輛犢車有四匹健壯的牛犢牽著,整個車體都刷了一層清漆,垂下的幔帳雖是深色,但也可以清楚的看出是錦緞,甲士頓時來了精神,“你等著,我去問問。”這架勢不是皇親貴戚,也是士族豪門啊,等閑人哪敢用四匹牛犢駕車?更別說身邊的護衛全是騎士了。
同伴點頭,甲士的一溜煙的跑至車隊旁,也不敢上前,隻對著一名離犢車最遠處的一名侍衛拱手道:“不知哪位貴人在此?”
“我們是齊國公府的。”那侍衛簡單的說。
齊國公府!甲士更來精神了,“車中是齊國公,還是府上女眷?”
那侍衛冷冷瞪著甲士,甲士問話一出,也知自己失言了,忙抬手拍了自己一巴掌,“看你多嘴!”又點頭哈腰的對侍衛連聲道:“小的不敢讓貴人等候,貴人快請!”崔家、高家都不是士族,寒門給士族讓行,名正言順。再說看這車隊的架勢,也知曉車上乘坐的絕非普通人。不像那兩輛騾車,嘴上口口聲聲說著是家裏的夫人、娘子,若真是崔家的夫人、高家的娘子出行,怎麼可能去坐騾車呢?
那侍衛望向阿景,阿景不敢擅自做主,讓煙微稟了陸希。
車裏點了安神香,陸希在春暄的按摩下昏昏欲睡,聽得煙微的回報,她想了想才道:“那就先過去吧。”不用看車外的情形,陸希就知道自己算是被這幾個守城的甲士利用了,但陸家不會主動挑事,可守門的甲士都上前親迎了,她也不會示弱,這可不是低調的時候。在這個時代,寒門庶族給士族讓路天經地義,哪怕那寒門如今正喧囂赫赫,而士族已經敗落了,而他們陸家如今還沒敗落呢,放眼建康,能和他們家做對的還真沒幾個。
阿景得了陸希的允許,示意甲士前麵領路,駕著車往城門口駛去。
城門口甲士的同伴接到暗號,連忙客氣的同崔家、高家的管事道,“兩位管事,有貴人親至,麻煩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