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懷疑是不是陸琉這次在崔太後壽誕連上了十來本參崔陵的奏折,惹的聖上的厭煩,才把他丟到益州眼不見為淨的。可今天聖上的舉動,讓高威明白,陸琉肯定沒失去聖心。今上非先帝,先帝豪爽大方,今上生性多疑,再寵幸的大臣,都不曾見他夜宿大臣家中,更別說今日還是元旦……益州那些人這下有好果子吃了!高威心中無不幸災樂禍的想到,以陸元澈眼裏揉不得沙子的脾氣,估計回頭聖上案頭的奏折都能疊成山了。
“臭小子,你跟我聽著,這次送陸元澈,你他娘的,你能死,都不能讓陸元澈掉半根頭發,知道嗎!”高威惡狠狠的對兒子說。
高嚴理都沒理高威,這還用他說?先生是皎皎的爹,先生有什麼三長兩短,皎皎怎麼活下去?
牛靜守躡足小心的進入寢室內,寢室內鄭啟和陸琉其實都已經起身了,休息了一會晚上,陸琉的精神恢複了許多,他正坐在書案前,不緊不慢的磨墨,鄭裕正提筆寫字。
“上善若水?”陸琉挑眉望著鄭啟寫出的四個字,鄭啟的書法水平算不上大家,但也絕對屬於皇帝中的高水平,尤其是為帝多年,更有一股淩厲之氣,原本理應含蓄溫柔的四個字,被他寫的霸氣十足。
“乞奴,還記得當時六伯給我們講的這四個字嗎?”鄭啟輕笑著問,牛靜守雙手捧著接過他手中的筆,宮女們上前給他擦手。
“阿兄是指那次你被六叔罰抄了五十遍《道德經》的事嗎?”許是在自己家中,陸琉也不複之前的拘束,從善如流的叫起了以前對鄭啟的稱呼。
“不錯。”鄭啟在下方提款,“當初我說,上善若水,水無處不在,潤物無聲,為人處事也須如水般,慢慢滲入,再徐徐圖之,結果被六叔斥之為歪曲經典,罰抄了五十遍《道德經》。”
“阿兄那時候一直曲解典籍。”提起往事,陸琉臉上浮起了淡淡的笑容,似乎又和鄭啟回到了那個親密無間的少年時代。說來也怪,陸琉年少時期大大小小的禍不知道闖了多少,可在學業上總是讓人無可挑剔,偏鄭啟那麼少年穩重的人,因學業問題,也不知道被陸六叔罰過多少次。
“哈哈——”鄭啟想起往事,亦朗聲大笑,取出私章印上後,指著那副字道,“乞奴,這次你去益州就把這四個字帶上吧。”
牛靜守侍立在一旁暗暗心驚,陸大人帶著這四個字上任,還不是一道最周全的護身符?
“多謝阿兄。”陸琉看著這四個字,神色微動,他如何不知自己的性情?從小到大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旁人隻礙於自己的家世從不和自己計較。
鄭啟輕拍陸琉的肩膀,一如幼時教導陸琉般,溫聲道,“乞奴,離了京城,我也不能看顧你了,你記得一句話,水至清則無魚,萬事需謀定而後動,若——”鄭啟頓了頓,“若實在不行,記得先給我發折子。”鄭啟讓陸琉去當刺史,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刺史名義上是一州之長,實則並無太多的行政權。
大宋的州郡製度,經過鄭啟這麼多年改革,和前朝有了很大的不同,地方的軍權基本都掌握在四征將軍手中,而行政權大部分掌握在別駕、各郡國的太守,以及封地的王侯手中。但並非說,刺史權利不大,刺史擔負了督查之職,刺史上的奏折一向都是直達皇帝手中的,一般來說隻要不是遇上諸王造反這種特大事件,完全可以略過皇上直接做主一州事務,可以說目前朝中的那些刺史,無一不是鄭啟精心培養出來的心腹。
這種權利到了旁人手中,肯定會讓人膽戰心驚,可元澈——鄭啟暗暗苦笑,把他丟到這職位上,想來他最多多參幾個人而已,鬧不出其他什麼大事。讓他帶上這副字,也有保護他的意思,尋常官員他當然不怕,就怕的是他萬一犯了牛脾氣對上益州的諸郡的封王,有了這副字,諸王也不敢輕舉妄動了。大宋不是沒發生過,郡王怒斬朝廷命官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