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安邑上下也需要打點,不是說皇帝封了你一塊封地,你就能每年心安理得的拿錢了,安邑連帶河東郡上下,不說討好,也是分一份好處給大家,不然那些真正掌管安邑的長官,隻要嘴一張,就能憑空多出無數事,一件件一樁樁……總能折騰的讓人啞巴吃黃連。也是這個緣故,所以陸希一開始知道司家在安邑做了這些事,她都沒有管,不是說不想管,而是這種連皇帝都心照不宣的事,她根本管不了,隻是後來司長史似乎更嚴重了些。
“那他什麼時候讓卞良去你封邑管事的。”
“應該在我五歲的時候吧。”陸希記得阿漪來陸家的時候,卞氏已經入門了,但直到生下兒子後,似乎才漸漸被司家重視。
“他逼良為賤的事,發生在什麼時候?他隻幹了這一件惡事嗎?”袁敞繼續追問道。
“當然不是,隻是這件最嚴重,這件事是發生在二年前。”陸希派人去安邑查司家,一來是想確定司長史的所作所為是否符合自己猜想;二來也是想給司澈鋪路,司澈一路從廣戚縣逃回,如果不當自己的屬官,他也已經沒有任何前途了。如果司長史不願意讓位的話,那就把這些證據給他,默認是一回事,可誰也沒有真正說過這種事真是無罪的,一旦真抓了把柄,點點滴滴全是借口,可陸希做夢多沒有想到會查出這種事。
“阿兄,我錯了嗎?我當初就不應該和那些故吏對上。”陸希喃喃道,“阿兄,我是讓那些故吏、族人別放高貸、讓他們降低水碓租金,可那也隻是提一句而已啊,並沒有強迫他們,那些肯聽我話的,我都給了他們分紅補償,我並沒有讓他們吃虧,我……”陸希哽咽的說不出話來了,她是有改革,可她改革的對象,都是自己的家族產業,對故吏她是鼓勵而不是強求,她沒有讓他們吃虧啊。她分牛也是分給依靠陸家為生的貧農,很小心的沒去觸及其他人的利益。
“皎皎,故吏不是家奴,你對家奴恩威並施,可以達到好效果,那是因為些家奴原本就是比牲口還不如的東西,主人要打殺他們,那是他們應該承受的,主人對他們好,他們定會對主人感恩戴德,可故吏都是大宋的官員。”那些人在官場上打滾沉浮了多少年?哪會把皎皎一個十三歲的小女孩子看在眼裏?袁敞咽下了下半截話,皎皎隻是陸家的女兒啊。
如果皎皎是嫡長子,或者他們還會信服些。哪怕是阿嫵,說不定會比皎皎好些,因為阿嫵不僅同樣都是嫡女,而且身後還有陛下、有太後。“再說除了吳老和司老,不是也有聽你和阿叔話,覺得你們做得對的人嗎?皎皎,你是人不是神仙,不可能都麵麵俱到的,陛下推行改革的時候,也不是所有人都讚同的!”
袁敞心中暗忖,皎皎是沒有讓這些人有損失,可那些發家的手段,都是暴利,還根本不用費心,享受慣了,有幾個人肯真踏踏實實的去賺錢?更別說除了陸家外,其他人家都沒改。這人最怕的就是比較,一比較,再好的事情都變壞了,人心總是不足的。也正是這點,袁敞格外佩服起自己阿叔,很多名士都號稱高潔、視名利金錢如糞土,可那些都是虛話,阿叔從來不說這些,他是——真敢做……所以連帶皎皎都被影響了,虧得陸家還有這個家底給這對父女折騰。
“你是錯了,但是錯的不是這件事。你和阿叔為什麼要整頓陸家的那些故吏?不就是擔心會發生這種事嗎?此事不管你到底做了什麼,總會爆發的,你不讓他們放高貸,他們早放了,如果你今天不查司家,那七條人命或許會永久的按下去。哪怕不是二年前發生的,照著卞家的行事,隻要卞家不除,過幾年依然會發生,這是不可避免的。”袁敞極為實際的說,“你想除掉卞家,就一定要動這些故吏。”
世家和故吏一直是相輔相成的關係,故吏依靠世家發家,世家依靠故吏在朝堂上站的更穩,故吏對世家來說,就是一柄雙刃劍。陸家的那些故吏,都是陸說、陸璋在時提拔的,那時候的陸家可以說得上是權傾天下,掌控者牢牢把握這一切,那些故吏自然不敢輕舉妄動。可隨著兩人的相繼逝世,前梁覆滅、以及新朝對陸氏的打壓,此時的陸家已經不需要那麼多故吏扶持了,陸家現在所需要的就是低調的休養生息。這些故吏已經成為陸家目前最危險的一個毒瘡,萬一不小心被人挑破,中毒的不僅僅是那些故吏,同時還有陸家。所以陸家選擇的做法就是,自己把這個毒瘡給挑破!
所以陸家對內,一步步的整頓內宅,家奴地位其實從袁夫人在時,就開始漸漸提升了,皎皎管家後,更是一下子改善了許多,同時陸家的家法也越來越嚴厲了,整治著陸家家奴的風氣。這些陸家以前不是說沒有,而是很少有人會這麼做,那時候的陸家根本不需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足以讓陸家不用在乎這種小事。可如今不同了,陸家雖依然聖寵不衰,可隻對阿叔一人,且人丁凋零,嫡係隻有阿叔和敏行兩人,下一輩幾位少君都還沒有成年,這時內宅環境尤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