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後嘴角顫了顫,淚水終於忍不住流了出來,豫章看到她,輕輕的歎了一口氣,拉著她的手,“要哭就哭出來吧,當初我也是這樣的。”當年父親篡位蕭家的問,滅了袁氏滿門,間接逼死了阿儀,她的心情也跟阿予現在差不多,阿予可能比自己更難受吧?畢竟育郎是她的丈夫……
高後聽到豫章的話,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般滴落,最疼自己的父親搶了自己夫家的江山,高後現在都不知道應該怎麼麵對一直想要見自己的父親。
“阿予——”豫章輕喚道,高後抬頭,“你能盡量勸高太尉給我們留個香火嘛……”她姓鄭,她是鄭家的公主,豫章真不想當年蕭家的族滅下場落到鄭家身上,哪怕給他們鄭家留一點香火都好。
“我盡量……”高皇後眼底有些茫然,她真不知道她說的話,父親能聽進去多少,她跟豫章經曆了這麼多年宮中風雨,心裏都很清楚,一旦涉及皇位便是親生父子都能反目成仇。
豫章也沒逼高後繼續承諾,她也知道這件事不是阿予能決定,就如當年她跪在阿父麵前苦苦哀求,阿父最後還是殺光了所有蕭家人,她抬頭看了一眼崔太後禮佛的佛堂,眉頭微蹙,“也不知道阿嫵到底去哪裏了?”
提起陸言,高皇後也擔憂了起來,自從那天宮亂之後,阿嫵就憑空消失了,她幾乎讓人把皇宮都翻遍了,都沒有找出來,父親倒是想宣布阿嫵的死訊,可被她阻止了,阿嫵肯定沒死,現在肯定也很安全,不然崔太後不可能那麼鎮定。兩人對阿嫵到底去了哪裏,心裏都有點數,畢竟能從皇宮大內要帶走一個受重重保護太後也就那麼幾個人,可兩人真不確定崔太後到底心裏怎麼想,也不敢讓人認真去找阿嫵,阿嫵的離開應該是得了崔太後允許的吧?
佛堂裏崔太後雙手合十,對著垂目慈悲望著眾生的佛祖心中默念道,我佛慈悲,一定要保佑阿嫵已經生活順利。豫章和高後猜的沒錯,陸言的確是崔太後讓劉鐵帶走的。這些崔太後都知道,守寡的日子到底有多苦,沒人比崔太後更清楚,當年她還有兒子、女兒,日子好歹還有一個盼頭,可阿嫵她什麼都沒有。要是真讓阿嫵這麼苦熬下去,崔太後真擔心外孫女會生病,所以她時常鼓勵外孫女外出散心,讓王爺們把孩子送到宮裏來陪阿嫵玩耍。不為其他,就想讓阿嫵有個消遣。
那天高威逼宮,當時未央宮大亂,有不少宮女內侍甚至想伺機搶奪宮中財務,就在兩人束手無策的時候,劉鐵突然出現,殺光了企圖不軌的宮侍後,就說要帶他們離開。劉鐵這人崔太後是知道的,他是禁軍首領,出入宮禁相對方便,這些年他時常會趁著公事之便偷偷溜到未央宮來找阿嫵,不時的給阿嫵送一些小東西,不過每次都阿嫵連人帶物趕出去。
這些阿嫵都跟她說過,崔太後還真不當他是一回事,就把他當成給孫女消遣的玩物,可在高威逼宮、陛下被高威扣留後,崔太後思考的方向就不同了。將來高家上位,哪怕高威會因為陸希而不動阿嫵,給她前朝皇後的尊榮,可阿嫵在宮中的生活也沒有之前那麼舒適了。前朝的皇後隻有兩條路可以走,一種是幽禁深宮,一種是出家,這兩人沒一種都是在熬人的生命。她當年一時貪心,逼著外孫女嫁了孫子,害她年輕喪夫,無子無女,她可不忍心再讓外孫女將來一輩子就幽禁在一片方寸之地,那是何等的酷刑。
劉鐵這人雖說長得不好看,可他肯為了阿嫵一直不娶妻,知道阿嫵善讀詩書,還特定請了先生學詩書,現在又為了阿嫵,連他奮鬥那麼多年的前程都不要了,饒崔太後對外人一向心硬如鐵也忍不住動容了。這樣的人,應該會給阿嫵幸福吧?所以她就讓劉鐵帶走了被她迷暈了的阿嫵。
崔太後這輩子年少時候家境清貧,時常食不果腹,後來給鄭裕當了妾室後,她也不是最得寵的,生下長子後她連摸都摸上一下,就被丈夫抱走了,直到等了育郎登基後,她的日子才算真正好過起來,原以為自己是老來福,卻不想她真是沒福氣的人,臨老還要看到自己的子孫後代被人糟踐……崔太後閉了閉眼睛,一絲水痕隱隱滑過她的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