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又過了幾日,鄭嫂子喜氣洋洋地上門來,說已打點好李家上下,將程四娘領了去。丁姨娘欲跟去,不料卻不湊巧,崔老漢上門催房租來了。
丁姨娘求他再寬限幾日,崔老漢把眼一瞪,道:“本來約好三日交租的,我催了又催,你卻總說沒錢。我不過是替主人家做事的,你不交錢,拖累我哩。”
任他怎麼說,丁姨娘還是拿不出二百五十文錢來,崔老漢沒得辦法,隻好如實回稟陳姨娘。陳姨娘就是要讓她們吃虧,聽了這消息隻有高興的,先叮囑崔老漢隔三差五去催租,再坐了轎子上小圓家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她。
小圓聽陳姨娘講了丁姨娘和程四娘如今的處境,沉默了一會兒,道:“說到底是我沒教好,讓她得些教訓便可,過些日子我還是把她接回來罷。”陳姨娘感歎道:“怎麼教?那不是你的親兒,想打就打,想罵就罵,你把她丟在外頭自生自滅沒得人說你,你要是將她嬌養,卻時不時打罵,就會有好事的娘子們講閑話了。”小圓問道:“那依姨娘看,我該如何做?我好歹養了她這麼些年,難道真讓她流落在外?”
陳姨娘道:“不如待她吃些苦頭,接到別院去養活,反正她過不了幾年就要出嫁,你也多不了許多事。”小圓想了許久,歎道:“橫豎養不親,也隻能如此了。”陳姨娘勸慰她道:“我曉得你心善,一心拿她當親生閨女看待,但她畢竟和蕊娘比不得,你早些讓她曉得身份地位,不是甚麼壞事。”小圓輕輕點頭:“隻是苦了她了。”陳姨娘笑道:“她在外頭過幾日,恐怕就不覺得苦了,反要感激你仁義呢。”
午哥大概是剛剛踢完氣球回來,滿身是汗,一麵朝屋裏衝一麵高聲喚娘親,突然瞧見陳姨娘在這裏,連忙緊急刹車,行禮,拐彎,一溜煙回房換衣裳去了。陳姨娘樂道:“午哥還是小時那般跳脫。”小圓笑著搖頭:“他父翁打也打過了,罵也罵過了,總是改不好,拿他沒辦法。”辰哥手捧著幾本書進來,交與門邊的丫頭,上來規規矩矩行過禮,問了幾時開飯,出門洗手。
直到開飯時,陳姨娘也沒見著程幕天和蕊娘,忙向小圓問詳細。小圓答道:“三娘子的公婆帶著二兒子一家來臨安了,二郎帶她作陪客去了。”陳姨娘笑道:“二郎還真是寵愛蕊娘,別個都是帶兒子出門,他卻是帶閨女。”小圓心道,寵愛倒還是其次,主要是她不願辰哥與千千走得近。
午哥捧著碗,不時偷瞄小圓,一副我有話要講的模樣,更為稀奇的是,辰哥也同他差不多的模樣。小圓思忖,大概是他們礙著陳姨娘在此,不好開口。
果然,待得飯畢,陳姨娘告辭,午哥與辰哥兩個馬上圍了上來,順便還遣退了屋中下人。小圓奇道:“你們哥倆搗甚麼鬼?”午哥拿胳膊肘撞了撞辰哥,道:“你愛讀書,你說。”辰哥不滿道:“這和讀書有甚麼關係,你是哥哥,你說。”
小圓捏了捏辰哥的圓胳膊,突然講了句題外話:“辰哥,你好像又胖了。”辰哥馬上臉色通紅,一頭鑽到了她身後去。午哥大叫:“娘,你偏心。”小圓瞪眼:“到底說不說,不說我可走了。”午哥忙道:“說,說……娘,你可曉得,甚麼叫通房丫頭?”
小圓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通房丫頭就是妾呀,隻不過比妾更不如罷了。甚麼是妾,你不曉得?還非要裝一副神秘樣子。”辰哥轉到她麵前,臉上紅撲撲,小聲道:“李蛐蛐說,他娘與他尋的通房丫頭,是專門教導,教導……哥哥,你說。”午哥將他的腦袋拍了一下兒,道:“沒出息,不就是……就是……就是……”他“就是”了無數聲,也沒敢將後頭的話講出口,原來程幕天抱著蕊娘回來了。
程幕天將熟睡的蕊娘交與奶娘帶下去,問午哥道:“就是甚麼?怎地一見我回來就不說了?”午哥將辰哥一拉,二人轉身欲跑。程幕天一手揪住一個,責罵午哥道:“瞧你這哥哥當的,把弟弟都帶壞了。”
午哥不服氣,嘀嘀咕咕道:“是他自己要跑的,我可沒教他。”程幕天沒繼續追究這個,讓他們倆站到麵前,道:“把剛才的話講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