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兩口本是心情大好,進門卻不見甘十二,四處一找,卻發現他帶著一群孩子在鬥蟋蟀。鬥鬥蟋蟀本也沒甚麼,頂多安個玩物喪誌的名頭,但甘十二今日運氣背,甘老爺來到他身後時,他正在向午哥吹噓當年英勇逃避科考,寫信糊弄家人的事體,甘老爺將這話聽了個一字不漏,氣得胡子亂抖,一巴掌拍在他的後腦勺上,大罵一聲:“逆子。”
程幕天怕氣壞了老人家,忙上前勸說,將他攙到了廳中坐下。甘夫人聽說甘十二賴在臨安是想繼續逃避科考,糊弄雙親,亦是惱怒非常,她生甘十二的氣,卻不罵甘十二,隻把程三娘叫過來責備:“十二貪玩不上進,你不幫著勸,還哄著他留在臨安不歸家,有你這般做媳婦的?”千千聽得這個沒見過幾次麵的祖母罵她最親的娘親,上前趕甘夫人道:“你走,這是我們家。”
甘夫人大動肝火,厲聲道:“既生不出兒子,又教不好閨女,留你何用?”程三娘將千千護在身後,低眉順眼道:“千錯萬錯都是媳婦的錯,娘千萬息怒,別為媳婦氣壞了身子。”
程幕天聽甘夫人是想休掉程三娘的意思,心一急便要起身,小圓忙按了他一把,悄悄朝甘家二嫂那邊指了指。
果然,甘家二嫂站了起來,走到甘夫人身旁,遞過一盞熱茶,笑嗔:“娘,你以為天下的媳婦個個都似你一般能幹?我在娘跟前學了這麼些年,還隻學了些皮毛呢,依我看,娘把十二媳婦帶回泉州,讓她在你身邊待些日子,自然就懂事了。”
這番話連吹帶捧,且沒傷著程三娘的麵子,小圓暗自佩服,怨不得甘家二老出行,隻帶了老二一家,果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甘夫人的神色緩和了下來,拍著甘家二嫂的手道:“還是你細心,確是該讓他們回泉州了。”甘老爺點頭附議:“我看十二這樣子,科考是無望了,隨我們回去也好。”
甘老爺與已逝的程老爺交好,很給程幕天麵子,便問他意下如何,程幕天自然是隻有點頭的。小圓巴不得甘十二一家趕緊帶著千千,搬得越遠越好,笑道:“三娘子雖是程家閨女,可進了甘家門,就是甘家人,在哪裏住,自然是聽公婆的安排,哪裏有我們娘家哥嫂插嘴的份。再說侍奉公婆,本就是做媳婦的本分,她能到婆母跟前伺候著,那是她的福氣。”
甘夫人聽了這番話,深感她也是個可親可愛的,便向她倒苦水道:“你這小姑子也還算好的,隻是多年未能給十二添個兒子,還不許他納妾,實在是不像話。”小圓絕口不提妾這回事,隻道:“她日夜在仿生花作坊勞作,不得歇息,生養難免艱難些,待得到了泉州,有甘夫人幫她細心調養,生兒子指日可待。”
甘夫人還欲提妾的事兒,甘家二嫂在她耳邊悄聲道:“這也是個屋裏沒得妾的。”甘夫人人老成精,一聽這話,就明白這話題不好再談,好在兒子馬上就要回到自己身邊,納幾個妾,還不是她這個做母親的說了算。
甘家二嫂見她臉上帶了笑意,又附在她耳邊講了幾句。甘夫人微微點頭,問程三娘道:“你二嫂的娘家侄子,你可見過了?我看那孩子不錯,千千也不小了,待得回泉州,就把親事訂了罷。”程三娘甚麼都可以答應她,唯獨閨女是她的底線,忙道:“千千才七歲,不用著急。”
甘夫人見不得有人忤她的意,臉色又變了:“不過是定個親,又沒讓她現在就嫁過去,你慌甚麼。”
程三娘當然是慌的,甘家二嫂的娘家侄子,模樣雖不錯,可家中一無所有,若真結親,怕是連聘禮都要甘家二嫂資助。她將千千捧在手心裏養了這麼大,哪裏舍得讓她去窮人家受苦,那頭,搖得好似撥浪鼓。
甘夫人根本就沒把她的意見放在眼裏,扶了甘家二嫂的手站起身來,道:“我累了,老二媳婦扶我進去歇歇,待得回了泉州,叫你娘家哥哥請媒人來換草帖。”
程三娘眼睜睜瞧著他們進去,急得哭起來,又去求甘老爺,可憐甘老爺哪裏做得了主,歎了口氣,跟著甘夫人進去了。她想去尋甘十二,甘十二卻被甘老爺下令關了起來,不許任何人相見。這要是到了泉州,就是他人的地界兒,千千的婚事,便隻能由著祖母做主了,程四娘著急上火,團團亂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