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五章(2 / 3)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參差荇菜,左右筽之,窈窕淑女,鍾鼓樂之。

他再追加一句:“不過喬某對卿小姐,確是‘寤寐求之,輾轉反側’。”

卿嫿兒再招架不住,“轟”的羞得連耳根都紅透了,怒瞪他一眼,起身回房,再不聽他的“瘋言瘋語”。

隻是——才轉身眸中便浮起柔柔笑意,從沒見過這麼無禮卻真誠坦率得叫人不忍亦不想抗拒的男人……

梁鴻接下孟光案,相敬如賓,偕老白頭。

自馮子健後,她對一臉正氣、滿肚道學的所謂“正人君子”早生反感,喬璿的直接坦誠,反而更令她有好感。

相識第六日,卿嫿兒對對手估計錯誤,喬璿出其不意,奇兵追擊,小勝一局。

“不許寫!”

上好的紫檀木茶幾在充滿怒焰的大掌下龜裂八塊,連聲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宣告作廢,怒氣騰騰的巨掌悍然攫過才寫了兩個字的澄心堂紙,捏作一團,帶著衝天烈焰擲向悠哉悠哉蹺腳喝茶的秀麗少女。

不過既然帶了護花使者,當然可以有恃無恐的卿容容眼皮也懶得抬,逕自啜飲著卿府款待貴客的碧螺春,沉醉於茶香之中。

半路截去紙團的男子百無聊賴地攤平來,但覺入手滑潤細密、堅韌瑩膩,挑眉道:“這是什麼紙,好像會很貴耶。”

卿容容撂下茶杯,輕哼了聲,像笑話沒見過世麵的土包子般道:“什麼好像,是非常非常非常貴。一張破紙要賣十兩紋銀,不知有多坑人。”

正竭力挺直腰板,與如同吃了炸藥的兒子相抗衡的卿老爺忙裏偷閑,往出言不遜的小丫頭方向投去無力至極的目光。

風莫離邊閑閑看著顯是有心無力的“馴獸人”徒勞無功地想令獸性大發的雄獅安靜下來,邊大驚小怪地批評道:“十兩紋銀就這樣隨隨便便地糟蹋掉,真是紈絝子弟。唉,蒼天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昨晚一頓飯吃了二百兩紋銀的人有資格這樣說別人嗎?

卿容容斜睨一眼毫無自覺的當事人,正想問問他那後半句話什麼意思時,已被他們的一唱一和激得無心與胳膊朝外彎的老父親對吼的卿別量,扭頭對著不知死活的小丫頭罵道:“你把小姐弄哪去了?”

唉,真是好懷念少爺的壞脾氣啊。

洛陽至京城隻需四五天時間,所以進京後不時便可見到這噴火狂龍的卿容容甜甜一笑,不當回事般道:“不知道,大概在某座深山裏追悼一下三年來的遇人不淑吧。”

卿別量一個箭步便衝到她麵前來,俯下頭惡狠狠地道:“那你在這兒幹什麼?小姐身邊還有什麼人?”

卿容容睜大杏眼,極其無辜無邪:“我來給老爺少爺請安外帶報平安哪。小姐身邊還有什麼人我就不清楚了。”

卿別量重重一拳砸上她——呃,她身後的牆壁,怒喝:“你不留在?兒身邊跑來幹屁,呃,其他的丫頭呢?”

老爺真可憐,又要補牆了。

卿容容同情的眼眉兜轉至把兒子留給柔弱無助的小丫頭對付、心安理得地與客人談笑風生套近乎的卿同恂身上,再閑閑溜回到暴龍身上,奇道:“少爺沒見到她們嗎?小姐一出京我就沒見著她們了。”

再裝不知道啊,誰不曉得少爺親自調教過的丫環第一門必修課便是:將小姐的一言一行詳細回報,不準有絲毫遺漏。她才不信少爺會不知道對小姐獻了三年殷勤的喬公子的存在。

嘿,若不是她此趟行事借“邪異門”之力瞞盡所有人,隻怕他早衝進京去,硬扛都把小姐扛回洛陽來了,哪會容她從中攪合。

離京之後,那十二金釵定將她們所知的及一路行程如實上報,所以卿大少才會想到寶貝妹妹現在身邊無人服侍,並為之跳腳。

卿別量噴火的銳眸掃過卿容容隱含得意的俏臉,眯了起來,沉聲道:“誰和?兒在一起?”

咦,少爺好像火氣降下來了,不行不行,怎能讓他冷靜下來、施展他奸猾的狐狸手腕。卿容容閑閑澆上一勺油,順帶還煽了兩下風:“少爺盡管放心好了,有喬公子相陪,小姐一定可以玩得開心盡興的。”

卿府上下皆知,卿家這位大少爺其奸無比、算計人的功夫更是一等一。好在他亦是性爆如火,隻要三兩下撩撥,就會氣得暴跳如雷、神智不清。隻是除了與他鬥法鬥了十餘年的卿容容外,其他人皆畏於他事後冷靜下來時陰狠的報複手段,無人敢冒死一試。

單是他氣昏頭時的怒火就可燒得人屍骨無存了,他們又不像卿容容,有免死金牌擋著,還是保住小命比較重要。

卿別量果然應聲“轟”炸開來,再在牆上轟出一個洞:“就是有他在我才不放心。敢打?兒主意的臭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快說,他們在哪?本少爺要把他的頭擰下來。”

她才不要告訴他,讓他去壞事。

“你!”犯上作亂的小拳頭轟上他冒火的俊臉,卿容容冷嗤道:“前次小姐信了你的,喜歡了馮混蛋,後來才會那麼傷心。你這回再亂來,我就把你的舌頭鉤出來。”

嘻,敢這麼狂,當然是有人給她靠。

卿別量鐵青的俊臉氣歪到開始七竅生煙時,一直分心留意他們的風莫離長手一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將身處險境的小情人攬至身旁,不敢苟同地對卿同恂皺眉道:“卿老伯,令郎的脾氣實在有待改善。”

三年來時不時便被兒子狂轟濫炸一番的卿同恂苦笑一聲,敢怒不敢言地對著剛認識的忘年交小聲訴苦道:“你還好,隻需忍受一下即可,可憐我這把老骨頭,自這小子出生後便須忍他至今日、及,老夫之殘生。”

三年來,一想到將妹子誤嫁歹人便自責不已的卿別量對於始作俑者的親爹,極盡冷嘲熱諷之能事,罵得卿同恂已經一看他就有多遠便躲多遠,直歎命苦。

滿紙荒唐事,一把辛酸淚啊。

卿容容偷偷失笑,決定已氣夠卿別量,轉向卿老爺,肅然道:“奴婢八歲至卿家,至今已有一十三年。小姐對我恩重如山,待我情同手足。這些,老爺都是知道的了。”

其實在暴龍兒子進來之前剛剛聽過她這篇“報恩論”的卿同恂心知她是要說給卿別量聽的,無奈地“嗯”了一聲,被迫陪聽一遍。

卿容容轉開眼,對上風莫離溫柔的眸,緩緩道:“當日若非遇到小姐,卿容容如今不知是哪家妓寨中的殘花敗柳又或早已慘死路邊。小姐不但救了我,且視我如妹,食同桌、寢同床,循循教誨奴婢識文斷字,才有今日之卿容容。小姐待我之厚,可謂恩同再造。”

聽她冷飯熱炒的風莫離不複頭次聽到時那麼感受深刻,對著她隱含慧黠的杏瞳,極盡扭曲之能事地扮出無數鬼臉,逗得她差點破功,在這緊要關頭爆笑出聲。

卿容容及時忍下笑意,狠力扭了這小子一記重的,輕輕歎口氣,成功地將情緒調換為黯然,要多誠懇便多誠懇地對上卿別量:“小姐所嫁非人,奴婢何嚐不是焦慮萬分,隻恨不能以身代之。隻歎縱殺了馮子健,亦換不回小姐歡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