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六章 潘多拉的盒子(1 / 3)

為什麼要愛呢?

遇見了莫秋涼開始,桑亦軒有很多事情是不明白的。不明白自己明明那樣討厭俗氣的村姑卻偏偏願意為她演戲出氣,不明白明明覺得她俗不可耐可是對著她的背影總是會自責地愧疚,不明白在那千鈞一發的危險時刻他會奮不顧身地撲上去救她。

就拿那次集體滑雪來說:站在長長的跑道上,秋涼隔著老遠對著樂寒招手,太興奮了以至於等樂寒驚呼著、指著一個猛撞著從山頂滑下的運動員對她示警時,她所呈現的狀態也隻有呆愣狀。

那時桑亦軒正在和紀微然討論著年底要舉辦的個人陶藝展,耳尖地聽到“秋涼,小心”,回過頭一看狀況,身體比意識還快地做出反應,猛地撲倒了那個傻傻地站在跑道中央的女孩,運動員與他擦身而過,飛快的速度帶起一陣狂風。

懷中的女孩不知道是不是嚇暈了過去,桑亦軒沒來由地緊張,驚呼著,搖晃著她,“秋涼小姐,秋涼,你沒事吧?”

像小刷子一般的睫毛顫了顫,緩緩地張開,波光粼粼的眼底滿是無辜,嘴角揚起的微笑卻多了幾分竊喜的意味。

就像一個可愛的小鬆鼠……他一直記得她那樣的笑容,原來她的快樂來得是那樣的簡單,隻要他一個邁步,她就耷拉著腦袋,咬著上唇,楚楚可憐的同時又讓人覺得會心一笑。

他的心瞬間豁然開朗。

可日子也仍舊得一天又一天地過著,盡管有個單純俗氣的女孩因著自己的一舉一動而快樂著,可對於桑亦軒來說,莫秋涼——似乎仍舊可有可無,而他——依舊千瘡百孔。

那天接到了管家的電話,說母親再次自殺入院,他淡然地不予一言,母親三天兩頭鬧自殺,他已經從開始的震驚,到如今的淡漠加自嘲了,花花公子卻有個支離破碎的家,很諷刺吧!

無獨有偶,管家之後的第二個電話竟然是父親的,說是好久不見,要一起吃飯。

桑亦軒唇邊的笑容愈加的諷刺,在外流連著的父親終於想起自己還有個兒子了嗎?口口聲聲地說著“男人和女人隻能一期一會”,卻拋妻棄子,還故作深情,豈不可笑?!

從他有記憶以來,腦海中彌漫的都是父母不和的畫麵,在偌大的作坊裏,瓷器劈裏啪啦的破碎聲,父母的爭吵聲,交相呼應,擾得他即使躲在了桌子底下捂住了耳朵,也無法把聲音隔絕。

父母沒有發現他,哥哥沒有發現他,發現他的隻有琪露。琪露之於他是心靈的安慰,是美麗的初戀,也是一個莫名其妙的美夢。

那晚父親的邀約他去了,帶著秋涼一起去的。他拒絕過秋涼主動提出的約會,結果自己卻打破誓言,把這個單純的女孩帶到了父親的麵前。

他仍舊不明白為什麼會帶著她去,心底隻是有個聲音在小小地說著,說“有了她你就會很安心,有了她你就會有力量。”

高雅的餐廳,優美的音樂,卻擋不掉浮華背後的蒼白。

父親對於桑亦軒第一次帶著女孩子出現在自己的麵前表現出了相當的驚異,但隨後莞爾,眼底有光閃過,時而不時地和秋涼聊聊天,像個體貼的大家長。

桑亦軒默默觀察著,秋涼有些緊張。當他出現在咖啡館的時候,她很驚異。他說要約會,他以為她會拒絕的、他希望她拒絕的。結果她同意了,眼底帶著信任和些許的忐忑,那樣的小小的不安,竟然讓他的心柔軟了,讓他有了保護她的衝動。

可是,當他看著父親和她相談甚歡的時候,心底陡然拉出了一抹恨。端起酒杯,他笑得縹緲,一出口就是打破這和諧的氣氛,“我們還真是一對有趣的父子,對於自殺入院的母親不聞不問,結果還好心情地吃飯泡妞!”

一瞬間,秋涼的臉變得慘白,緊緊咬著下唇,放在膝蓋上的手猛然握緊,她歉意地笑笑,想要離開,可桑亦軒比她更快——他握住了她的手,捏得她生疼,隻能傻傻地癡望著他。

“亦軒,你嚇著秋涼了!”父親切著牛排,對於他的冷嘲熱諷渾然不覺。

哪知正中桑亦軒的下懷,“秋涼?!哈,爸爸您叫得真親熱,秋涼是個好女孩,您要是喜歡的話,我讓給您……也無妨啊!”

話一出口,桑亦軒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他明明不是這個意思,他明明……是啊,他明明想要怎樣的呢?

“嘩——”一杯清水澆灌了他迷倒眾生的臉頰。緊握著的手腕被主人猛然一震,震了開來,秋涼放下手中的空杯子,眼角眉梢因為生氣而上揚,她似乎在強壓著心中的憤怒,用著無比理智的聲音說:“學長,我想需要清醒的人是你。”

“想要關懷卻不主動爭取,反而用著這種傷害人的方式,那最終受傷的仍然是你自己!”

她走了,丟下了一句話,絕塵而去。

父親拿起餐巾,動作優雅地擦著嘴,淡淡開口:“兒子,這次是你做過分了。”

桑亦軒恍如沒有聽見,任著水珠順著發梢,一滴一滴地落下。

為什麼她這麼討厭,非要把最殘敗不堪的他給挖掘出來?

為什麼她那麼倔強,明明是她自己受傷卻仍要關心自己?

為什麼……為什麼他隻是望著她的背影,覺得落寞到了盡頭,心底泛出了心疼?

為什麼……心疼呢?

難道這就是……愛嗎?

“桑亦軒個人陶瓷展”在本市最大的傳奇博物館如火如荼地開展。展覽開幕的頭三天,人潮突破了一千萬,負責整個場館公關事宜的皇甫集團公關部的成員們,也自是累了個人仰馬翻,但隻要一想到月底到賬的獎金,每個人卻又是幹勁十足的。

秋涼依舊跟著羅姐兢兢業業地認真工作著,不敢有一絲的懈怠。但對於那些高層會議,羅姐能夠不需要她,她就盡量不參加。當然她也不好做得太明顯,深怕一個刻意就叫人發現她如此閃避的真相。在這樣誠惶誠恐的小心翼翼中,她還是碰到了桑亦軒。與其說偶遇,倒不如說桑亦軒一直甘願做個放長線釣大魚的漁夫,把網撒著,到了適當的時候,收網捉魚。

接到桑氏總經理秘書的電話時,羅姐正好外出處理事情。那邊的秘書需要一份重要的文件,秋涼隻得打手機聯係羅姐。羅姐一時趕不回來,所以拜托秋涼務必把這份文件送到對方手中。

就這樣,秋涼再次來到了桑氏大樓。懷揣著也許桑亦軒在展覽會現場的僥幸心理,她站在了總裁辦公室樓前。

秘書一見到她來,就笑嗬嗬地領著她往裏走,秋涼對於她的熱情有些不好意思,她笑笑,把包中的文件遞了過去,“這是您要的文件。我還有事,就先走一……步……”

她還沒說完,秘書小姐已經半推半就地讓她安坐在沙發中,臉上的笑容燦爛極了,“莫小姐,既然來了,先喝杯茶再走吧。桑總正在開會,你稍等一下!”要知道頂頭上司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留住這個莫助理。

“我不是……”秋涼驚得站了起來,可是秘書小姐比她還快,不知道她是不是練過功夫,總之一眨眼她就閃到了幾米開外,說著“我去泡杯茶,去泡杯茶……”

一時之間,秋涼是走也不得,不走也不是,就那麼直直地站在那裏,像塊木頭一樣。可她終究不是木頭,她開始想,也許今天算是一個機會吧,趁這個機會和桑亦軒說清楚,從此天涯陌路,各自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