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六章 潘多拉的盒子(3 / 3)

桑亦軒手猛然一拍桌子,大吼一聲:“夠了,秋涼,你不要再說,你不要再說啦!”

秋涼整個人卻仿佛進入了一個被催眠的世界,暗無天日的小黑屋,富麗堂皇的大堂,幹淨整潔的病房,觸目驚心的血痕……

她笑,笑得縹緲,她哭,淚水晶瑩。

“學長,怎麼辦呢?可是現在的我配不上你啊,怎麼配得上你呢?一個得過抑鬱症,甚至一度懦弱得想要自殺的女孩,如何配得上光華萬千的你?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啊!”

秋涼知道自己不該如此,可是隨著慢慢的回憶,情緒到了臨界的崩潰點,她無法控製,她真的控製不住!

耳邊一陣狂風刮過,溫暖的大手帶著莫大的輕柔一遍又一遍地不厭其煩地擦去她的淚水,那手上的繭子摩挲著她的皮膚,卻讓秋涼的心一點一點地安定下來。她眼前的濃霧也在慢慢消散著,眼前是滿眼心痛,滿眼自責的桑亦軒。

學長,不要心痛,不要自責啊,這都是我自己的選擇,與你無關。

學長……

“秋涼,你他媽的能不能不要這麼為我著想?”桑亦軒終於失去了風度,失去了理智地大吼,而她也被攬進了一具溫暖的懷抱中,

原來她不知不覺地把心底的話說出了口……這不好,這一點都不好呢,人該是向前看的啊,怎麼可以為了過去的事而抑鬱糾結呢?

“秋涼,你聽我說,你聽我說,”她的頭枕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的聲音帶著激動,“秋涼,你還記得嗎?當初我的右手受傷,可能代表著從此遠離陶藝生涯,是你對我說,那樣放棄就甘心了嗎?是你鼓勵我要我堅持,所以我才會出國去治療。秋涼,不要放棄,不要覺得你配不上我,那些黑暗的過去你堅持過來了,怎麼可以現在結束?這麼結束你甘心嗎?你甘心嗎?”

學長,我不甘心呢,可是我也不能不甘心……因為我……我失去了……失去了和你唯一的交集。

我失去了……

“秋涼——秋涼——”

失去意識前,她的腦海裏隻剩他焦急不已的呼喚聲!

黑……無邊無際的黑暗……

怕……瑟瑟發抖地害怕……

她努力地想要睜開眼睛,擺脫這片的黑暗,無奈眼皮上仿佛壓著千斤頂,她徒勞地想要想要掀動眼皮,也隻是輕輕一顫。

“醫生,她怎麼樣?沒事吧?”學長的聲音,帶著不可抑製的焦急。

學長……我怕……我好怕……你不要走。

“她沒事,她隻是驚嚇過度,加上神經長期處於高度緊張,所以身體一時受不住,才會昏迷的。隻要好好休息,並無大礙的。”權威而又理性的聲音。

“那她什麼時候會醒來?”

“應該很快就能醒來。”

接著是一陣腳步聲,而後,又趨於平靜。

學長,你走了嗎?你不要走……你陪在我身邊好不好?我很害怕,那個黑色的屋子裏什麼都沒有,我什麼都看不見,我好餓好渴,我拚命呼救,可是沒有人理睬我……

學長,你還在嗎?你去了哪裏……那些人好可怕,他們……他們按住我,讓我不得動彈,我想要掙脫他們,卻……卻全身無力,學長……救我……學長……

學長,你來了嗎?真的是你嗎……那個高高坐著的老爺爺,他有一雙和你神似的眼睛,隻不過他的眼睛像禿鷹,冷酷而無情。他說……說要我離開你,說琪露才是命中注定和你相配的……可是我好想你親口跟我說,你選擇了琪露老師……好想再見你一麵的……

學長,對不起,一萬個對不起……我想要好好保護他的,你相信我,如果用我的命可以換他的,我真的願意交換的……

學長……學長……學長……

黑暗……她的世界又還歸一片黑暗……

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順著眼角不住地流下,大滴的,滾燙的,落在桑亦軒的掌心,落在他的心裏。

是怎麼樣的噩夢?讓她淚如雨下?

又是怎麼樣的過往?讓她提及就會害怕?

“秋涼,秋涼……”他輕柔地呼喚著她,另一隻手緊緊地握住她的,把溫暖和力量傳遞給她,想要告訴她:不要害怕,他就在這裏。

抬起她的手腕,中心的傷疤還隱約可見,新長出來的肉已經蓋住了原本的全貌,但仔細湊近了看……桑亦軒很難過,很傷心,眼睛裏蓄滿了哀傷,滿滿的隻要輕輕的一個觸碰就會流瀉出來。

他輕吻著那條傷疤,用著無比虔誠的姿態。

抑鬱症——那麼開朗、愛和他鬥嘴的秋涼怎麼可能和這種詞沾邊?

自殺——那個勇敢的為愛犧牲,為了好友出頭的樂觀的秋涼怎麼會做這樣膽小的事情?

還有那止不住的淚水……在她的身上,還有多少未解的謎?

桑亦軒突然發現,真相、往事,這些隱藏在潘多拉盒子裏的秘密,一旦被揭開,當事人的她無可複合,而他——也因著她的痛,愈加的痛,恨她不告訴自己。但其實,他更恨自己沒有陪在她的身邊。

“秋涼,快點醒來吧,以後你的世界,有我保護你。”他用著自己最真的心起誓。

“當當——”有人敲門,但那也就是禮貌性的示意,桑亦軒還沒來得及整理自己臉上的表情,病房大門就被推開,一道小人影衝了進來,直奔床上的人兒,清脆的聲音帶著焦急:“秋涼!秋涼!”

紀微然緊隨其後,站在床邊,看著桑亦軒癡愣地望著那道小人影的神情,嘴角勾了勾,他輕輕俯下身,拍了拍趴在床沿上的莫桑海,安慰地說:“桑海,你‘媽媽’沒事的……她隻是……”

“媽媽”兩個字微然咬得格外的重,不出意料的,發現另一旁的那個大男人身子一顫,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眼神望著桑海和床上的女人,偏偏這個時侯大男人還能非常鎮定地說:“她沒事,隻是需要休息。”

“不要你管!”哪知道莫桑海怒目而視,手一揮,打掉了桑亦軒握著秋涼的手,“我們家秋涼與你無關!”

桑亦軒沒有在意他的無理,甚至他異常認真地掃過男孩的眉眼輪廓,越看……越覺得……眼熟!

“微然,”他一字一句平靜地說,“我們出去談。”說完深深地看了床上的秋涼一眼,率先走出了病房。

隻是……他不知道在思考什麼重要大事,差點就撞上了病房大門!

紀微然眼角難掩笑意,他摸了摸桑海的頭,小聲說道:“剛才——你不該對他那麼無理的。”

桑海撇了撇嘴,望著微微敞開的病房門,又看了看病床上臉色蒼白的秋涼,小嘴嘟了起來,“誰讓他讓秋涼那麼痛的?”

秋涼對這個男人的思念,從來都沒有隱瞞過莫桑海,甚至,連這個男人的容貌,莫桑海都深深地記著。

“人小鬼大!”紀微然啞然失笑,“好好照顧你媽媽吧。”說完,他把安靜的空間留給了相依為命的兩母子。

要知道……外頭,還有一場水深火熱的“仗”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