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微然去皇甫小學接桑海回家時,眼皮就跳個不停,等到了學校,不見平日他安排保護著桑海的影子保鏢。他頓時暗叫不好,拿出電話打給桑亦軒,而這通電話以後,桑亦軒也接到了桑老太爺的電話。
“亦軒……”桑雲高的聲音中氣十足。
“爺爺,我知道您心裏不痛快,但是請您不要動桑海,我勸你最好不要動桑海。”桑亦軒的聲音難得帶上了十足的嚴厲,語出威脅。
電話那頭的老人反倒笑了,“怎麼會呢?這麼可愛的小孫子,我怎麼舍得對他怎麼樣呢?”明明是無比和藹可親的內容,可卻叫桑亦軒的心暗暗一沉。
沒等他反應,老人先發話了:“亦軒,我們需要談一談。我在山頂別墅等你。”
合上電話,桑亦軒跌坐在沙發中,唇緊抿了起來。這是一場博弈,他不能慌,雖然馬失前蹄,但是最後他一定要贏。目前最重要的是,桑海不能出事。
“啪”的一聲,家門打開了,秋涼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眼帶焦急,“桑海,桑海出事了對不對?”
桑亦軒回頭看了眼隨後走進來的紀微然,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
“不要,不該這樣子的,你爺爺會怎麼對待桑海,不能這樣子的!桑海……桑海他是……”秋涼六神無主,慌亂極了。她一直以為,如果真的出什麼事,那也是衝著她來。那種折磨她已經忍受過一次了,就算有第二次……第二次她也能忍受的。可是桑老爺子竟然把桑海抓去了。
他會怎麼對桑海?他會顧念血緣嗎?如果他發現了……桑海其實是……
秋涼腦子裏亂極了,不知道該怎麼辦,全身有些發冷。
“秋涼,你冷靜下來,現在我要去見爺爺,你相信我,桑海沒事的!”桑亦軒安撫著她,眼底厲光閃過。
秋涼望著他,突然說道:“我也去!”
“……”桑亦軒愕然,她……去見爺爺?那是她午夜夢回的噩夢,那是傷害了她的人,她不該去麵對的。
“你不……”
剛想勸阻她,結果紀微然卻開了口:“亦軒,讓秋涼去吧,不去,她不會安心的。”
“可是……”桑亦軒皺著眉,並不認為這是個好提議,這樣太危險!
“難道你保護不了秋涼?”紀微然微微一哂。
桑亦軒看看麵色激動但力求鎮定的秋涼,她麵色有些憔悴,但目光堅定,那眼神仿佛在說“我去,我一定要去”,他終是點了點頭,“先去洗把臉,不要在和爺爺的對陣中首先輸了氣勢。”
一聽到他同意了,秋涼忙點頭,急忙地衝進浴室,這個時侯他要她做什麼都可以,隻要他帶她去。
趁她去洗臉的這段時間,桑亦軒想了想,對紀微然說:“爺爺約我去山頂別墅,以他的個性,桑海絕對不在那裏,你派人去祖宅看看,還有桑氏那邊也可以留意,盡快找到桑海。我會盡量拖延時間的。”
紀微然點點頭。
“還有,通知阿峰,所有的行動可以開始了!”
去往山頂別墅的路上,桑亦軒看了秋涼一眼,明明知道不應該,卻仍是再次不由得驚豔了一下。
剛才她不僅僅進去洗了個臉,甚至抓緊時間化了個淡妝,眉筆輕描,襯得一雙杏子眼格外的有神。她說:“既然不能輸陣,那就該以最好的麵容去見你爺爺。”
這個女人嗬……隻要她流露哪怕那麼一絲的退縮和害怕,他一定會赴湯蹈火地把她留在家中,然後拚盡全力也要把桑海安全地帶回來。可是她沒有,她選擇的是和他一起麵對這接下來的談判。
山頂別墅並不遠,跑車飆到了兩百時速,也不過十多分鍾就停在了別墅的大門口。早有黑衣警衛在旁等候,領著桑亦軒和秋涼入內。
快要走到大廳前,桑亦軒握住了秋涼的手,感覺到她掌心的濕意,他的背挺得愈加的直,隻為紅顏,拚這一戰。
別墅的大廳莫約有三米高,歐式的大吊燈照亮著整個空間,顯得格外的氣派,兩旁的風景畫搭配著整個大廳的裝修風格,越發的襯得這裏金碧輝煌。
桑家的掌門人要的就是這樣的氣派。
客廳正中央的黑色大沙發裏,桑雲高端坐在那裏,雙手拄在紅木拐杖上,眼露精光,看著桑亦軒和秋涼走到他麵前。
“莫小姐,一別經年,想不到我們還能再次見麵。我以為,上次的事情你已經嚐到了苦頭,可是沒想到,你還是這麼學不乖。”老爺子一上來,連必要的寒暄都省去了,矛頭直指莫秋涼。
他怎麼能不氣呢?不過是稍微放鬆了一下,這個女人又再次粘上了自己的孫子,看來上次給她的教訓還不深啊!
秋涼身子一抖,力求鎮定,身旁的桑亦軒剛要代她開口,卻不想她卻問:“桑……桑董事長,請問桑海現在在哪裏?”平靜的語調仿佛不曾有過哪些過往,仿佛沒有聽見桑雲高的冷嘲熱諷。
“莫小姐,我很佩服你的勇氣。不過你要搞清楚一件事情,你沒有任何和我談判的籌碼!”桑雲高哼了一聲,轉頭看向秋涼身旁的桑亦軒,目光晦暗不明。
這個孫子的身上有著藝術家的桀驁不馴,自己常常弄不懂他。他的瓷器薄至透光,色澤之至純至幻,能感覺出那是源自一顆溫柔的心。以前為了保護這個有天賦但過於溫柔的孫子,他拿著另一個孫子做了幌子。到了亦軒十八歲才揭曉真相。接著桑亦軒開始著手處理桑家大小事務,那雷厲風行的手腕又宛如自己當年。
那麼,哪個才是真實的桑亦軒?
“亦軒,”老人在短暫的沉默後開了口,“我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放棄這個女人,回到桑家,我可以既往不咎。”
桑亦軒拍了拍秋涼,上前一步,身子不經意地擋住了她,他麵上不動聲色地笑著,他說:“爺爺,我早已過了離家出走的年紀。這一次的決定,我比任何時候都清醒,請你相信我絕對不是一時衝動。”他的語氣不卑不亢,眼神固執而清亮。
桑雲高卻氣得拐杖一抖,“你清醒?你清醒就不會跟這種女人結婚!你清醒?你清醒就不會給別人養兒子!”
憤怒的話語帶著難以言喻的力量,扯出驚天秘密。
桑亦軒呆住了,老人卻勾起了嘴角
桑亦軒慢慢地轉過頭,目光慢慢地掃過秋涼慘白的臉色,那張化著淡妝的小臉龐早已不見血色,上齒咬著下唇,鮮紅的血漸漸漫上嘴唇,就好像荼靡的花。
她的手一點一點地從他的大掌裏滑落,整個人仿佛漏了氣的氣球一般。
老人很滿意這樣的狀況,他招了招手,一旁的黑衣人遞上了一疊文件,“亦軒,這裏麵是這個女人的病例,九年前她流產後就患上了抑鬱症,一度自殺。直到……收養了這個孩子,才逐漸過上正常人的生活。這樣的女人,怎麼值得你為她放棄所有呢?”
一字一句都如鋒利的刀,一刀一刀狠狠地在秋涼的心上劃出道道傷痕。秋涼痛得已經沒有任何知覺了。
在那個瞬間,秋涼的眼裏是有某根線斷掉的。
桑海……桑海……她的桑海……她深深地看了桑亦軒一眼,他低著頭,臉上的表情看不分明,再對上桑雲高勝利的微笑,她的心翻滾著。
可她硬是壓下所有的難堪,挺直了背脊說:“桑董事長,我的過往並不怕你挖掘,不管如何那都是我真實活過的證據。曾經懦弱地逃避,但最後也堂堂正正地活著。雖然我失去了……失去了亦軒的孩子,但是桑海就是我的兒子,以前是,以後是,一直都是!”
說出這番話,她突然覺得眼前豁然開朗,雖然……雖然來不及把桑海的真實身份告訴桑亦軒,但……但既然被揭開了,那就真實麵對。她曾逃避,曾因為失去了孩子而活不下去,是桑海,桑海的到來給了她活下去的勇氣,那是她的孩子,她從來沒有哪一刻覺得因為有他而自豪。
桑雲高有些愕然,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女人會說出這樣義正詞嚴的一番話。而他的目光落在桑亦軒的臉上,發現——發現他的嘴角緩緩劃開了一抹笑容,驚豔了時光。
“嘶”的一聲,有種風吹火苗熄滅的感覺。
“啪啪啪——”那是鼓掌的聲音,隨即那道熟悉的和煦的聲音響起:“說得好!這就是我愛的莫秋涼啊!”
秋涼瞬間石化了!
客廳突來變故,讓原本以為勝券在握的桑老爺子微微凝眸,麵色沉了下來。他看著緩緩抬起頭的孫子,那眼底一片清明坦然,沒有任何的掙紮。
“你一早就知道了?”睿智的老者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