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鳳宸陰測測盯著那轎子。
放眼天下,敢把轎子抬進人家喪殿內,甚至抬到當今聖上麵前的,隻有一個人。
此人叫姓裴名毓。燕晗攝政王。
軟轎終於徹底靜止,可是殿上卻還沒有一個人敢開口。跟在軟轎身旁的漂亮婢女朝著楚鳳宸盈盈一俯身行禮,道:“我家王爺聽聞魏元帥不幸駕鶴仙,念及昔日同僚之情感傷不能己,今日早晨便身子不適,故而抬轎上庭,還望陛下見諒。”
病了?楚鳳宸眼睛一亮:“攝政王身子又有不適?可需要朕派禦醫來看一看?”
漂亮婢女搖搖頭,輕聲道:“王爺已經用過藥。”
“來人,傳禦醫。外麵大夫哪裏比得上禦醫?萬一有什麼三長兩短,叫朕如何、安、心、呢?”
漂亮婢女眼睛彎彎笑起來,她俯下身去伸手撩著那軟轎的轎簾,慢慢地撩開。殿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捧著各種禮品的眼神開始發光,拎著閨女的已經開始躍躍欲試……轎簾終於徹底被撩開,卻不想出現在眾人麵前的卻是空空如也的一頂……空轎?
不對,轎中座上放著一折扇,扇下壓著一柄劍。
所有人傻了眼,滿堂靜默。
楚鳳宸的眼角抽了一抽:“難不成攝政王一不小心病歿了?”
漂亮婢女捂著嘴輕笑出聲,從轎中取出劍和扇,朝著還傻眼的群臣們亮了一亮,輕聲細語道:“我家王爺說,魏元帥馳騁沙場,一生戰功無數,為我燕晗打下了如錦江山。他深感自己肩上擔子之重,數夜難寐,寢食難安,唯恐辜負魏元帥之厚望。如今魏帥將行,他唯有將佩劍相送,以謝知音,定不負魏帥所期許,護我燕晗國運昌盛,陛下一世安康。”
言下之意:兵權,爺要了,不必客氣。
楚鳳宸握緊了拳頭,默默捶了一記魏老頭兒的棺木,臉上卻仍舊擠出一絲笑來:“那扇子呢?”如此聲勢,哪裏還隻是攝政王,簡直是太祖從皇陵裏爬出來上門了!
漂亮婢女低笑,拿著扇兒來到楚鳳宸麵前附身行禮,把扇子高舉過頭,道:“王爺說,陛下平日喜歡溜出宮去體察民情,夏日炎炎,沒有宮婢常伴左右執扇扇風。此扇,取番邦進貢之雲木,至為輕潤,陛下隨身戴著它可以消暑,久扇也不會手酸。”
言下之意:小樣兒,別以為本王不知道你前陣子溜出去做了什麼。
很好。非常好。楚鳳宸冷眼看著近在眼前的折扇,在所有朝臣的目光中硬著頭皮接下了,咬牙切齒打開扇麵:扇麵上是一副簡單的水墨畫,畫上一張琴,一池花,上端寫著淡淡雅雅的幾個字:
花開遲遲,詩酒難敘;心之所往,東風晚來。
晚來他祖宗,他這是壓根沒來。
………………
攝政王的轎子一走,基本上也沒魏賢這死鬼什麼事兒了。所有朝臣開始告辭。
楚鳳宸把那折扇在手裏把玩了好幾圈,忍了忍,終於沒撕下手,百無聊賴看著喪殿上百官百態:朝臣在一波一波離開,魏賢的妻妾們該哭的繼續哭,該歎息的繼續歎息,該淚眼朦朧一呼三喘的繼續喘氣兒。在這一片悲戚畫麵中,忽然有一抹湖藍身影在角落中閃了閃,跟在轎子後頭朝門口走去,臨出門又停了下來,遙遙回眸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