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要亂走。”他喘息道,眉目痛苦。
楚鳳宸愣愣看著他,忽然想起來一樁詭異的事情:裴毓,他不會武。
沒錯,這貨是個不會武功的將軍。關於他是怎麼當上的這將軍至今還是個謎團,他不僅不會武,而且是個打個獵就生病,射個箭就氣喘籲籲,不用等人下毒就小病連著大病,動不動臉色蒼白氣息奄奄,惹得皇城公卿家千金的心肝碎了一地送上各種珍稀藥材的病秧子。
此時此刻,裴毓的雙唇已經沒了血色,站在禁衛的包圍圈中一派文弱模樣,眼神卻銳利得很。他匆匆掃了一眼周圍,朝丁水道:“能瞞過你的耳朵埋伏,但是功夫又並不十分厲害,像不像是邊關三軍的探敵先鋒?”
丁水道:“八成。”
“魏賢是不是有個長子,拜於瞿放手下?”
丁水道:“是。”
裴毓淡道:“替本王問候少夫人。”
“卑職領命!”
倏地,丁水提劍飛身而去,跨越重重阻礙到了魏賢家眷邊上,猛然拽過了一味少婦的手腕。少婦的尖叫聲還沒有衝出喉嚨,他的劍刃就已經隔上了她的脖頸——“啊——救、救命——”少婦終於驚惶失聲,幾乎是同時,廝殺的黑衣刺客動作遲緩了下來。
“住手!”一個黑衣刺客嘶啞的聲音呐喊,“放開她!”
裴毓微笑起來,道:“大公子,別來無恙。”
陵園中一片寂靜。最終,黑衣刺客摘下了麵紗,露出一張猙獰憤怒卻又不敢輕舉妄動的臉。
這……也行?楚鳳宸看著唇色泛白一副虛弱模樣的裴毓,瞠目結舌。所以說,有些人殺敵靠的不是身手,而是陰險狡詐卑鄙無恥。比如燕晗前任大將、現任攝政王裴毓。
局麵幾乎是在一瞬間翻了個個兒,勝負已定。
“奸臣!你不得好死!”魏大公子睜著血紅的雙眼嘶吼。
楚鳳宸緩步來到裴毓身旁,想看看他到底會不會流血過多一不小心去和魏老頭兒做個長長久久的伴兒,卻不想對上了他沉吟的目光,居然透著一點……詭異的顏色。
兩兩沉默。
半晌,裴毓低道:“陛下,臣的傷勢好像有些重,略疼。”
楚鳳宸:“……”
裴毓低笑出聲。
楚鳳宸不禁對魏大公子報以同情的目光,這個世上對刺客最大的侮辱是什麼?不是刺殺失敗,是被刺殺的主兒完全不拿他當回事兒,對他進行了慘無人道的無視和晾曬!這簡直是血淋淋的蔑視和侮辱。
唉。對付裴毓,這魏大公子顯然還嫩著啊。
楚鳳宸搖頭歎息,再一次朝那樹後望去,這一次,居然又發現了一個黑影。那個人靜靜蟄伏在樹上並沒有刻意地躲藏,也許是因為他手上的不是刀刃,而是一把弓。弓箭穿過匆匆綠影,露出雪亮的箭頭,森森地散發著陰沉的光,卻好像並沒有離弦的意思。
那人似乎發現了楚鳳宸的目光,居然收了弓箭,又隱身到了樹後。
這身影……似乎有幾分眼熟?楚鳳宸呆呆看著他,心中有些異樣的感覺,這感覺讓她心慌意亂,說不出的怪異。
“陛下?”裴毓的身影響起。
楚鳳宸陡然回過神來,遲疑著伸手指樹後:“那兒……”
可是,那兒哪還有黑影?
他悄無聲息地不見了。
…………
魏老頭兒這爛攤子終於在一片戚戚然中被收拾了,幾個黑衣人就地正法,成了這陵園的花肥,魏家大公子被五花大綁帶回帝都,最終交到了司律府執事顧璟手裏。
彼時楚鳳宸已經喝完禦醫送來壓驚的湯藥,正手忙腳亂往口中塞糕點,百忙之中聽見瑾太妃帶來的消息後,悲憫地放下了一塊糕點為魏大公子默哀了片刻。
基本上,人交到那座黑麵冰山手裏,不管罪責會有多大,命肯定已經去掉半條了。指不定這會兒正被連夜問審,把祖宗八代的小妾的私生子都給刨出來。他如果還有心抵賴……
阿彌陀佛,罪業啊,罪業。
瑾太妃也在歎息,眼看著一盤糕點見了底,她支著下巴問楚鳳宸:“聽說這魏大公子是瞿放手下?”
楚鳳宸拿最後一口糕點的手一滯,最終還是抓了起來,慢慢塞到嘴裏含糊道:“嗯嗯……”
瑾太妃細細翻轉著精致的指甲,良久,才輕飄飄問:“如果我記得沒錯,那個瞿放是你那個小竹馬?他不是去守關了麼,怎麼忽然回了帝都?”
楚鳳宸嚼不動了,狼狽灌了一口水。
瑾太妃鳳眼一斜:“總算先帝早有安排,這江山有一半兵權在他手裏,用他來牽製裴毓倒也不錯。要不,你去見見?你不是一直在找合適的駙馬都尉麼,我瞧著他就挺合適呀。”
楚鳳宸終於勉強咽下了那噎著的糕點,咬牙道:“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