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許多年,想要裴毓快點兒去見先帝,想過把朝中的大小奸臣統統弄下去和先帝下個棋,可是這許多個方法卻絕不是像現在這樣仇還沒有清,恩無法還。她更不敢想,裴毓變成這樣,究竟是因為他身上的餘毒,還是因為她這自私茫然的三天。

即使裴毓有千萬種死法,也不該是這樣最沒有尊嚴的一種。

“陛下?”宮門前,有一抹頎長的身影早已經久候。

顧璟?

顧璟見到楚鳳宸抬頭,冰冷僵硬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溫和。他道:“陛下,臣久候,是為了與陛下稟報瞿將軍的案件。”

“你說什麼?”

顧璟道:“臣知曉陛下並不願意瞿將軍之死成為無頭公案,故而鬥膽抗旨追查至今,還望陛下見諒。”

這才是顧璟。楚鳳宸微笑起來:“朕豈會責怪顧愛卿體恤朕心呢,顧愛卿有什麼發現?”

顧璟卻忽然不說話了,冷硬的臉上忽然有幾分……詭異的潮紅。

楚鳳宸:“?”

顧璟幹咳一聲,道:“陛下請隨微臣去天牢。”

…………

對於天牢,始終是楚鳳宸的一個噩夢。不久之前的大火把宮中的天牢燒得一塌糊塗,後來朝中百官商議,幹脆把天牢遷到了宮牆之外另一處避水之所,而這天牢的原址就此荒廢。也正因為如此,原本的殘骸被徹底保留了下來。

楚鳳宸再一次跟著顧璟進去了天牢。天牢中,許多焦土已經被踩得堅實無比,幾日連綿秋雨,磚瓦的縫隙中已經開始有青苔滋生。

她一路踉踉蹌蹌險些栽倒,到後來恬不知恥地幹脆拽住了顧璟的衣擺。

顧璟愕然。

楚鳳宸尷尬地笑:“朕怕摔,委屈顧愛卿當個拐杖。”

顧璟:“……”

良久,他輕輕道:“嗯。”

火把照亮了天牢深處,楚鳳宸不知不覺鬆開了手,目光在灰暗的牢中探尋。這一次是白日,有幾縷陽光透過天牢的缺殘帶來了一絲光亮,加上火把的光芒,她可以大概看清天牢深處的模樣——可是,並無異狀,這兒就是個已經塌方的牢獄。

“陛下請看那兒。”顧璟淡道,伸手朝最陰暗處一指。

楚鳳宸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卻隻看到一片平坦,什麼都沒有。隻是那兒的泥土較別的地方要殘破些,像是被搬離過什麼東西。

顧璟也不知從哪裏摸出來了一柄生了鏽的刑具,緩步到他指的那一方,一杖一杖挖掘起來。

他說:“臣初來時,這裏覆蓋著獄中最厚重的木桌,隻剩一點點了。後來,臣把它搬了開去,就發現……”

叮。

清脆的聲響。

顧璟蹲□,從那裏頭挖出了一個焦黑的東西。

楚鳳宸舉著火把靠近他,良久,才終於認出那東西是什麼。那是一個精致的劍柄。

顧璟說:“這是裴王府親兵佩劍。”

“你的意思是裴毓他……”楚鳳宸緩道,“不、越是這樣,越……

顧璟頷首,道:“是,越是裴王府佩劍,越不可能是裴王府的人,極有可能是栽贓嫁禍。隻是微臣不明白究竟為何有人會埋下這至關重要的證據。”他皺眉,“可是事關裴王府,司律府許多事無法徹查。”

楚鳳宸沉吟片刻,輕道:“沒關係的。”

不論裴毓在這件事情中扮演著什麼角色,她都會徹查。

…………

翌日,裴王府迎來了一位貴客。丫鬟聞綠哆哆嗦嗦端上了一壺茶,小心地偷看著廳堂上的當朝聖上,大氣也不敢出。

“攝政王呢?”宸皇陛下問。

聞綠顫聲道:“他、他在花園……”

宸皇陛下咧嘴笑:“去告訴他快來接駕,朕與他久別,想要好好談談心。”

“陛、陛下……您這些、這些……”聞綠瞪眼看著廳堂上十數捧著各色箱子的宮婢。

宸皇真摯道:“朕憂心攝政王安危,又恐朝中事耽擱,故而決心在這王府裏住一陣子。一舉兩得,為天下百姓謀福祉。”

站在她身旁的淮青很不給麵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楚鳳宸勾勾嘴角,悄悄藏起眼底的一抹憂思:橫豎大奸臣裴毓現在是一隻貓兒,此時不查,更待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