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有多少細膩迂回的心思和自以為是,才能把堂堂輔政大臣之一的司律府執事當做一顆定心丸包成了手無縛雞之力模樣送到宮裏,隻是為了保她心安?
…………
裴毓是一隻老狐狸,對上沈卿之這條毒蛇卻顯然是旗鼓相當。
他們的焦灼最折磨的人卻並不是彼此。
又三日,清晨。楚鳳宸推開房門,終於見到了等待已久的阮語。她愣愣看著站在房前的阮語,許多話卡在喉嚨底,一句也沒能吐出來:
不久之前,她在瞿放營中見到她時,她一身男裝清麗可人;後來她入了將軍府,那一點清麗在女裝的襯托下成了嫵媚嬌俏。不論怎麼算她都不失為一個美人,可是此時此刻站在她麵前的卻幾乎是一具披著皮囊的骷髏。
不過短短數日,她是怎麼淪落到這地步的?
她見了楚鳳宸,渾濁的眼裏陡然映襯出了璀璨的光芒,像是饑渴了許多年的人見到了雨水一樣,踉踉蹌蹌上前:“解藥……給我解藥!”
楚鳳宸嚇得後退了一步,稍稍一閃身躲過了她的突襲——砰,阮語重重栽倒在了地上。
“你、你怎麼……”
“中毒。”顧璟輕聲道,“她能扛到今日,倒是不易。”
楚鳳宸不可置信地看著在地上掙紮的阮語,看她麵色發青像是從墓地中爬出來的模樣,終於不得不相信顧璟幾日之前的推斷。她真的中毒了。下毒的人還是沈卿之,這個她心心念念要嫁的人。怎麼會這樣?
“解藥……給我解藥……”阮語掙紮著爬起了身子,踉踉蹌蹌靠近。
“朕怎麼會有解……”楚鳳宸茫然搖頭,腦海中卻忽的閃過一個想法,這想法讓她毛骨悚然!“這藥是那日我被收繳的那個?他真的……真的拿你試藥了?”
阮語隻走了幾步又蜷縮起來身子,猙獰著臉痛苦點頭:“求、求求你……”
“為什麼……”
顧璟道:“一來試探她是否衷心,二來試出藥性。”
“可他可以用別的活物也……”
顧璟輕道:“有區別嗎?”
有區別嗎?
一句話,讓楚鳳宸遍體生寒。她呆愣看著已經在地上瑟瑟發抖的阮語,一瞬間不知道該同情還是該恐懼。人如螻蟻,草芥性命,究竟怎樣的心狠手辣才能真的做到這地步?
“求求你……陛下……救我……求……”阮語痛苦得伸出手來抓住了楚鳳宸的一抹衣擺。
楚鳳宸茫然道:“藥是我的,可是,我也沒有解藥,解藥在禦醫院。你可以去求一求孫禦醫。”
一瞬間,阮語麵如死灰。
仿佛連呼吸都消失了。
顧璟卻在她的身旁蹲下了身子,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來。他道:“這並不是解藥,不過有兩個作用,止痛,止癢,是攝政王備下的藥。你,要不要?”
…………
日落時分,華容宮迎來了貴客。
那時阮語已經離開許久,一室的狼狽也已經被打掃幹淨。所以沈卿之出現的時候楚鳳宸並沒有多少心慌,她隻是如同往常一樣冷冷看了他一眼就轉身往回走。卻不想這一次沈卿之卻加快了腳步,擋住了她回房的路。
他道:“叩見陛下萬安。”
他居然出聲了。這是一個不祥的意外。
楚鳳宸心思淩亂,默不作聲打量他:自從軟禁那一日起,她和他就沒有再有過對話。不過可以清晰地發現他的麵色一日比一日差了。他原本就瘦削,半月過後,一個風華翩翩的俊秀青年儼然已經成了一副病弱模樣。
而此時此刻他的嘴角懸掛著一抹奇特的笑意,眼裏閃動瘋狂的光芒,聲音沙啞得像是從破舊的缸裏發出的。他說:“陛下可有看見過阮語?”
楚鳳宸想了想,答:“見過,她問朕要解藥。”
“那陛下給了麼?”
“朕沒有解藥,如何給。”
沈卿之道:“臣是向陛下來請罪的,原本不該讓阮語擾了陛下安寧,隻是她身上所中之毒隻有禦醫院有解藥。無奈禦醫院前夜大火,多有傷亡,再也調配不出解藥,阮語這才病急亂投醫,驚擾了陛下……”
“禦醫院大火?!”
“是,傷亡慘重。”沈卿之微笑,“臣真是憂心,陛下特地回宮取的那樣東西,會不會也在火中……”
楚鳳宸的心狠狠跳了跳,強撐道:“朕取的東西不是已經交給你了麼?”
沈卿之頷首,聲音低和:“如此,甚好。臣也就不用掛念了。”
作者有話要說:因為今天字比較多,所以更新比較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