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身。”沈卿之淡道。
楚鳳宸呆呆看著這一切發生,荒謬的感覺充斥著身體的每一處。
沒有理法,沒有尊卑,沒有君臣,沈卿之瘋了。
又或者,是這個世界瘋了。
她出神的時候,沈卿之已經緩慢踱步下了階梯,來到了她的身旁,牽起了她的手,然後在她的耳邊俯下了身。
他說:“如果你聽話,朕就給你一個母儀天下的結局,讓你就此飛上枝頭,如何?”
“……好。”
半晌,她聽見了自己微弱的聲音。
沈卿之大笑!
他大步踏出議事殿,寬大的衣袍遮住了一片光亮,就像一隻一直生活在暗處的蝙蝠忽然張開了羽翼。
殿上已經有人輕聲啜泣,宣旨的老宮人忽然跌坐在了地上,陶陶大哭起來。“先皇在上,老奴有罪啊——”
楚鳳宸冷眼看著他離開,不落痕跡地回了個身,與高座之上的“宸皇陛下”對了一個極淡的眼色——連織臉色陰沉,嘴角卻掛著一抹奇異的笑容,眼裏的光芒璀璨如同閃動的火苗!
議事殿上冊封典之後,眾人啟程去往皇祠。
皇祠位於宮闈的最東方,往日不太有人煙,花轎在宮中彎彎繞繞了將近半個時辰才終於落定。楚鳳宸坐在轎中,看著一路的景色,心裏說不出的平靜。她在花轎上靜坐了一會兒,才緩步下了轎,來到皇祠前,仰頭望著上頭碩大的鎏金楚字。
“公主請。”也許是她耽擱了太久,沈卿之已經開始催促。
“站住!”
忽然,一個嘶啞的聲音響了起來!
一道身影從人群中飛快衝出,直直地朝沈卿之衝去!
他的動作實在是太快,快到所有人都來不及有所反映,他就已經到了沈卿之的身邊,舉起了手裏的一抹雪亮,用力刺向沈卿之——裂帛聲一瞬間響起,卻是從他身上響起的。
叮。
佩劍落地。
“住手!”連織驚呼。
一支雪亮的箭插在他的右胸。他不可置信地低頭看了一眼,又低頭看看地上的劍,忽然發了瘋似的用力伸手掐住了沈卿之的脖頸,嘶聲嚎吼:“亂臣賊子!太祖在上,我誓死不會讓你髒我燕晗皇祠!你這個、這個……唔……亂臣……”
沈卿之沒有用多大力氣就推開了他。
他倒在了地上,身體不斷地掙紮滾動,最終仰天躺倒了,艱難地望向了楚鳳宸,沾滿了血的手用力拽住了她的嫁衣:“公、公主……臣對、對不……住……”
楚鳳宸呼吸顫抖,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這個人她還有幾分記憶的,他當年是瞿放的副將之一,後來瞿放的兵權收歸皇族,他作為兩成兵力之一被她送給了瞿放。在之後的一係列變故中,他幫沈卿之做了不少事情,卻沒想到在這最後關頭,他終究沒能和其他官員一樣冷眼旁觀。
“公主……”
沈卿之冷笑道:“不自量力。”
那人卻目光一閃,忽然站起身來,用力鉗製住了楚鳳宸的身體,急急後退!
“保護公主!”“抓刺客——”“來人——”喧嘩聲頓起。
楚鳳宸隻聽得見耳邊濃重的呼吸,入鼻的是濃重的血腥味。她很清楚自己是安全的,因為他根本已經沒有什麼力氣了,所謂鉗製不過是一個虛假的架子,他幾乎有一般的體重是倚在她的肩頭的。
“瞿放派你來的?”她低聲開口。除此之外,她想不到任何理由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策反沈卿之身邊的人,除了他的舊主瞿放。
肩頭一股溫熱洋溢開,是那個人的血。
“公主……”片刻後,極輕的聲音響起,“沈卿之……總共埋伏了三撥人馬,第一波是暗衛,就是射傷我的人……在……皇祠中也有……第二波禁衛,總共兩千餘人,已經包圍宮闈……第三波……臣、臣也不知道……”
“好。”
“公主,千萬保重……”
“……好。”
“以前……失責……之處,替、替卑職向瞿將軍……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