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3 / 3)

“多大?”

“四十五。”

“哦,不象。”屋裏很多人低聲議論。

“哪裏人?”

“SH老板放下筆,盯著徐美娟:“你長得這麼漂亮,按摩你做不做?”

“按摩?我不會。”徐美娟有點不好意思。

“不會沒關係,一學就會。”

“那麼容易?”徐美娟感覺屋裏又安靜了,都在聽。

“你這麼漂亮,怎麼不行。”

“可我沒學過按摩。”

“那你想做什麼工?”

徐美娟搖搖頭,尷尬地笑笑。

“電話多少?”老板又拿起筆。

“我還沒美國的電話。”

“你得有電話,要不有工我怎麼通知你?”

“電話怎麼辦?”

“街上各種充值卡都有,你辦好電話卡,把電話號碼告訴我。”

“好的。”

老板桌上的電話又響了,她接電話,徐美娟鬆了口氣,趕緊退到旁邊,她覺得,剛才她是在台上演戲,一屋子的人都看著她。

一個小個子女人走過來,熱情地用SH話和徐美娟打招呼:

“我亞(也)SH人,我姓王。”徐美娟一聽,象看到老朋友一樣,趕緊叫了聲“王阿姐”。王姐也是下崗以後花了二十萬從SH過來的,來了一年多了。

“上當了,這裏鈔票一點也不好賺的,我這一年多都是給蛇頭打工了,工資這麼低,就是乘八點三也沒啥意思,我還要給蛇頭打一年工,才能還清出來欠的債,上當了。”王姐忿忿地說。

“真沒想到美國這麼破爛,這麼髒,那裏好和SH比啊。”徐美娟失望地歎了口氣。

“這裏是美國的最下隻角,就是棚戶區,塞(全)是窮人。”王姐搖搖頭。

“怎麼連個外國人也看不到。”這點徐美娟一直很奇怪。

“外國人倒是有一點,地鐵口那裏,也都是窮人,這法拉盛啊,就是窮人的意思,有錢人哪住這裏,不過,我們這些打工的,住在這裏倒蠻方便,不會英語也沒關係。”王姐說。

“你做啥工?”徐美娟問。

“做啥?保姆呀。”王姐無奈地說。

“除了保姆,就沒有其它的工作好做了。”徐美娟不甘心。

“沒有技術,沒有身份,沒有英語,還能做啥?”

“那按摩好學嗎?”徐美娟問。

“喔喲,這個不好講的。”王姐口氣變了,眼神也變了。

“為啥?”徐美娟很奇怪。

王姐沒說話,眼神複雜地看了美娟一眼走開了,那邊有人叫她。

徐美娟轉過身去看牆,牆上貼了好多小紙條,上麵寫著:

炒鍋/熟手/2200上州。油鍋/熟手/1800新州。打雜/1500/外州。

徐美娟覺得這是餐館的工,她的廚房手藝不錯,她悄聲問旁邊的人,這個工怎麼樣。她指著那個炒鍋問。

那人看了她一眼:“這是男人的工,女人的工在這邊。”她指了指另一邊的一大片小紙條。徐美娟走過去看那片小紙條,王姐又過來了,她指著那些紙條說:“你看有沒有你能做的,有,你就把紙條撕下來,讓安娜幫你聯係。”王姐指了指正在打電話的老板。

安娜正在接一個招工電話,許多人圍著她聽,安娜放下電話抬頭問道:“雙胞胎,兩歲,六天,一百,陪睡,新澤西,誰去?”

“我去。”一個瘦瘦的高個子女人一邊喊著一邊舉著手。

“你帶過雙胞胎?”安娜問。

“帶過,兩年。”

“那你和東家說話。”安娜撥了電話,瘦高個講了一通電話後,笑咪咪地付錢給安娜。

“格是啥工?”徐美娟問王姐,她沒完全聽明白。

“帶一對雙胞胎小人,晚上要帶小人困覺,一個星期做六天,一天一百塊美金,在新澤西州。”

“一天一百多還是少?”徐美娟問。

“怎麼講呢,錢不算少了,可是要帶兩個小人,還要陪睡,很累的,錢不算多,不過能做六天。”王姐說。

“做六天好?”徐美娟問。

“哎呀,誰不願意休息,可休息就沒有錢賺了,再說,家又不在這裏,休息幹什麼?還不如在東家幹,有錢掙,還省了吃住的錢,有啥辦法,要還債。”王姐一臉的無奈。

徐美娟心裏緊了一下,家,她真想馬上就回家,可為來美國欠下的債呢,誰還。她默默地歎了口氣,繼續看牆上的紙條:

2歲/5歲/不陪睡/六天/80/曼哈頓/卡。這張條子徐美娟基本看明白了,就是照看2歲和5歲的孩子,晚上不用陪睡覺,一星期做六天,一天80美金,80美金就是六百六十四人民幣,在曼哈頓,“卡是什麼意思?”徐美娟指著那張紙條問王姐。

“要綠卡。”

徐美娟不說話了,她沒綠卡。她繼續往下看:管家/中美/開車/英語/80/康州/5天。

這張紙條也能看懂個大概,這管家是不是象外國電影裏的那種管家,管著一幫子傭人,象個家庭經理似的,她又指著紙條問王姐。

“在這裏,管家就是隻做飯,不帶孩子,保姆就是隻帶孩子不做飯,但是很多東家很精明,說是去做保姆,可他們又要你做家務,說是做管家,他們又要你帶孩子,資本主義,就是這樣,剝削。”她指著那張條子告訴徐美娟,開車就是要你會開車,中美就是中美家庭,指夫妻雙方,一方是中國人,一方是美國人,康州就在紐約旁邊,坐火車,近的不到一個鍾頭,遠的大概兩三個鍾頭。

“還要坐火車?”徐美娟想到自己根本不會英語,怎麼坐火車。

“工都在外地,這法拉盛是窮人住的地方,哪會有人請保姆?”

徐美娟不說話了,她根本就不想做保姆,她不願意去做那種侍候人的事,雖說出生在普通工人家庭,自己也是普通下崗工人,可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去別人家裏當保姆,她家三代都是產業工人。她不想再看牆上的條子了,她粗粗地掃了一遍,全是當保姆和管家的工,她不去做這種工,不做。她推說去買電話卡,出了職業介紹所,臨出門,她問王姐:

“什麼叫企台?”

“飯店服務員,要英語,給老外點菜。”徐美娟輕輕歎了口氣。

街上到處都有賣電話卡的,老板都是中國人,徐美娟沒費事就辦妥了電話卡,她立刻給麗珍打電話,還是關機。

徐美娟看著這個叫法拉盛的美國小鎮,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一夜之間就從那麼繁華美麗的大SH跑到這麼個又髒又破爛的小鎮上來了,這是美國嗎?我到這兒來幹什麼?我是來這裏做夢,還是我現正在夢中?徐美娟站在緬街上呆呆地看著這個叫法拉盛的小鎮。

法拉盛是位於紐約皇後區的一個小鎮。1620年荷蘭殖民者用荷蘭法拉盛城的名,將這個小鎮命名為法拉盛。上世紀九十年代以後,越來越多的中國人到美國來尋夢,法拉盛成為紐約乃至全美最大的華人聚居地。此外,法拉盛還有韓、墨西哥,印度、巴基斯坦、薩爾瓦多和希臘等國的移民,法拉盛是紐約市族裔最多元的聚居地。在法拉盛街上,可以看到全世界各個不同種族和民族的人。法拉盛之所以能吸引移民到此定居,是因為它交通方便。它有地鐵,有24條巴士線路,還有長島鐵路和I-495、I-678高速公路,東麵是著名的肯尼迪國際機場,西麵是拉瓜迪亞機場。在法拉盛,你可以方便快捷地到紐約和美國任何地方。城市公共交通不發達的美國,任何一個地方都無法和法拉盛發達的公共交通相比,它因此成為大量新移民的集散地。沒有身份,沒有語言,沒有技能的新移民,在美國隻能到處做苦工,貧窮落後但卻交通發達的法拉盛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徐美娟不知道現在該幹什麼,在街角楞了半天,她木然地向前走,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突然,街邊的蛋糕店裏走出一個人,那人既熟悉又陌生,是昨晚一飛機過來的那個長發波浪。長發波浪一手拎著一隻精美的蛋糕盒,一手拎著一隻塑料袋,裏麵是龍眼和香蕉,她比昨天在飛機上打扮的更俏麗了。穿戴全是新的,身上背的是一隻白色的LV包包,配她那件淡紫色的羊絨薄外套,在法拉盛的街上好醒目。徐美娟看到她,她也認出了徐美娟,她衝徐美娟笑笑,似乎想和徐美娟打招呼。徐美娟對她點點頭,沒停下來,她一直往前走,她不想和長發波浪說話,明擺著,人家是來旅遊的,而自己是來打工的,相差太大了。走了幾步,徐美娟忍不住轉身往後看了眼,長發波浪急急忙忙地過了馬路,馬路對麵,一個高個子男人等在那,長發波浪走過去,將水果袋遞給那男人,然後親熱地挽著那男人的胳膊。

“她是來旅遊的。”徐美娟心想。穿得這麼漂亮,吃的這麼好,是個有錢人,隻是既然有錢來旅遊,為什麼住在這麼破爛肮髒的法拉盛?要是夫妻,怎麼沒一起過海關?徐美娟想著,禁不住又往馬路對麵看了一眼,那女的挽著那男人,好親熱,一路有說有笑,象是夫妻,一起出來旅遊的,徐美娟想。

徐美娟沒猜錯,這個和她一飛機到美國的長發波浪,確實是到美國來旅遊的,她叫牛雲麗,東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