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九章 朝辭落花陌上閑(1 / 3)

夜風吹到臉上很冰涼,甚至有些疼痛,她意識到自己呆坐在地上很久了,才緩緩爬起來,還沒站穩,“撲通”一聲就跌回了地上,腳不知是麻還是痛,竟然一下子站不起身。

脖子上已經不流血了,隻是幹涸的血跡有些嚇人。

“啪、啪、啪……”靜寂的夜裏,掌心相擊的聲音格外的清脆,有人趁著電閃雷鳴走了進來,“璿覆偶師竟然落到如此境地,真是可憐可悲。”那人興歎地笑。

商秀呼吸一窒,“迦瀾?”她聲音僵硬防備,“湄潭呢?”

“湄潭?湄潭公子?”迦瀾站在商秀四丈開外,他嘴角帶著笑,“你不用指望他來救你了。”他雙手環胸,“他本就有傷還被鎖了‘縐灸’,不用我動手,恐怕也沒有勝算。”言下之意,便是派了手下去阻攔湄潭,而迦瀾本人自然有更重要的目標——商秀,“你不用這麼瞪著我,不如我和你打個賭,”迦瀾話語輕巧,像在說笑話。“他不會回來了。”

商秀臉色瞬間變得更加蒼白,她自然知道迦瀾這些都不是大話,而是很可能發生的事。

迦瀾顯然很樂意看到商秀難得驚慌失措的神情,深色的衣袍幾乎要和夜裏融在一起,這個人生就一副喜怒無常的性子,突然陰沉了一張臉,“少齡商秀,任性胡為,單憑這幾年就給我們惹了不少麻煩,教內想殺你的人不在少數,”他又冷笑起來,“偶師一位能者居之,早該換換人了。”迦瀾笑著望她,又重複了句,“他不會回來了。”他也像是故意的一次次重複這個事實。

商秀怒目而視,雷聲轟鳴,兩人僅在電光火石間看清對方神色警覺——

突然之間——

“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有人聲音清淡,帶著微弱花香。

商秀眉眼一驚,湄潭一手扶著洞口石壁,另一隻手中竟然是一截花枝,她不看則已,這一看倒抽口氣,渾身都動彈不得。

湄潭滿身的血,不知道是別人的還是他自己的,花枝上血跡斑駁,顯然是一路滴著血回來的,還有零零散散的紅線捆得雜亂,他臉色蒼白如鬼,可以看得出在極力地控製著喘息,氣息不穩,必受了重創,隱約的全身都有些無法製止地顫抖。

迦瀾一臉不可思議的震驚表情,“不可能!”他眉頭微微一皺。

“我不是什麼俠義之士,”湄潭踉蹌著走進來兩步,“信不信由你,他們全都死了。”他身形一晃,“砰”地跌撞到了石壁上,商秀驚呼一聲。

“哈哈哈!”迦瀾大笑,有恐有詫,有怒有恨,“連殺我偶師一派十餘人,湄潭公子,你必也重創在身,回來做什麼?”迦瀾瞥過頭去看了眼商秀,直覺得自己在看一場笑話,“回來,莫不是想看她怎麼死在我手上吧?”迦瀾自認為絕對有能力控製兩個身受重傷之人,他神色凜冽,身形快過說話,猛然就躍了出去,“那就如你所願!”他這一撲,速度極快,直掠去了商秀跟前。

商秀吃驚,她站不穩逃不掉,隻能慌忙側身就地一滾,就聽見“砰”的一聲,方才自己跌坐的地方被迦瀾劈掌打裂了碎石,她冷汗一驚,迦瀾的功夫又何時精進如此迅猛?自己身邊亦沒有任何武器,根本不可能敵得過迦瀾!迦瀾也是深知這一點,所以根本沒有什麼憂心神色,反而氣定神閑地要慢慢折磨。

這一撲撲空,迦瀾有些惱,緊接著飛起一掌,二話不說就去抓商秀的衣襟,擒拿手才到半路“啪”地被一道花影打中了手腕,有人影已躍進了這場戰局,攔在商秀跟前。迦瀾惱羞成怒,方向一變反改去抓湄潭的腰身,湄潭甚沒有預料,幾乎要被他一把抓住,一個運氣急轉後躍,胸口猛然驟痛,氣息不穩,好像嗓子裏有什麼東西一擁而上,“噗”地就嘔了出來,那是一攤血,所以他這一躍躍得一點也不好,衣袖半揚,他的腰身雖然未被抓住,可是衣袖卻被抓住了,“嘶”一聲被迦瀾扯掉了一片,毫厘之差,就是破肌見血,又聽“呲”一聲,湄潭頓覺手腕一刺痛,他知道是什麼東西,這種感覺太熟悉,他逃不掉了——迦瀾的絲線已經穿透了一手腕脈,所以他沒有再想著躲避,反而反身正大光明地一扣,近身時居然把迦瀾的手腕也扣下了,迦瀾大驚,腕處命脈,自是不能隨便給人拿下的,那是武鬥的大忌。

不光迦瀾大驚,商秀更是嚇得花容失色,大叫起來:“湄潭你鬆手!”湄潭如此不要命的飯坑,迦瀾更不會放過他,而湄潭強行運氣的結果隻會讓自己更糟糕——他根本就不該動手!

雙方扣著對方命脈,見得是幾十招來回拆解不見鬆手,迦瀾急怒攻心,越是不能掙紮,劈手就是幾道絲線直刺湄潭手腕大脈,湄潭不躲,折起方才手中的花枝,也毫不留情地刺向迦瀾被扣的手腕!

迦瀾眼睛一瞪,心口猛然一跳——這個人不要命了!不躲反攻,他不是來攔他的,倒像是來拚命的!

“呲”幾聲,迦瀾大叫,“啪”一掌劈開湄潭,湄潭“砰”地撞在一旁的石壁上,手腕被穿透六條絲線,六脈皆斷,很可能這隻手就這麼廢了。迦瀾不敢置信地瞪著他,眼神從湄潭唇角的血移到他的手腕,再緩緩落到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腕上——

瘋子!瘋子!

迦瀾的手腕上被插了一截樹枝,鮮血直流,他相信,那是湄潭本就不支的身體最後的力氣,他如此強行運氣傷身的結果隻有一個——

“噗!”果然,湄潭立刻嘔出一口血,已經不是殷紅的色澤,而是略微帶了一點黯淡的黑色,“縐灸”牽引得全身的神經都好像痛了起來,他疼得臉色蒼白。

“哈哈——”迦瀾雖然狼狽可還是大笑了起來,他掐著受傷的手腕,封了穴道止血,“那小妖女有什麼好?”他真的想不明白世上還會有人願意為那個丫頭去拚命。

“沒什麼好……”湄潭喘息,“隻是我喜歡她而已,我喜歡她,就夠了。”他說得也很簡單,唯獨不看向商秀。

好像感覺聽到了最大的笑話,“瘋子一個!”迦瀾罵道,“這個惹是生非的小妖女有多值得你這樣做?”他冷笑。

“迦瀾你住口!”商秀大喊起來。

“住口?你怕什麼?你連他死都不怕,還怕他傷心嗎?”迦瀾嘲諷,他轉向湄潭,“五年前火燒翰墨坊她有兩個選擇,傷她自己或者傷你,哈哈——”迦瀾冷汗從額上冒出,甚是鄙夷地看著湄潭,“可惜——她選擇的是傷你,你們都不了解她,那個小妖女隻愛自己,她愛自己超過任何人,你也始終都看不明白!”他厲喝一聲,“啪”地欺身上來就把湄潭壓在石壁上。

商秀整個人僵在原地——你連他死都不怕,還怕他傷心嗎?她甚至有些分不清迦瀾說的是不是自己想的。五年前的翰墨坊,她不怕湄潭死,也不怕他傷心,那時候她一心所想不過是如何擺脫,如何解脫,隻是如今——不……是的——可是,她依然不懂如何接受和回應,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