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五章(1 / 3)

京城郊外五裏處的曲水,本是前朝皇帝遊樂宴飲之所,到了大齊國建立後,便開放給了百姓,每當踏青之日,便遊人如織,長安人攜家帶眷到此賞玩,熱鬧非常。而在平時,則是近幾年最受歡迎的幽會場所,不知有多少青年男女在這裏海誓山盟,也曾經有不少婦人到這裏等著揪“不安於室”丈夫的耳朵回家,但是拜建構精巧占地寬廣之賜,真正被抓到的次數並不多,於是這裏的安全性之高,令有“需求”之人趨之若鶩,也被一幹“家花”詬病不已。

需要高價才能訂到的曲水廂房中,今兒個光顧的兩位人物,說出來不光會把人嚇一跳,還能成為好大一樁醜聞。

“你找我來,就是為了這件事?”三十多歲的婦人憑欄而立,好幾層的帷帽將容貌遮得嚴嚴實實,看來是不願露出行藏。體態窈窕,衣飾雖經過刻意簡化,渾身上下的貴氣卻是掩不住的。此刻語氣中的慍怒,似乎用不滿已不足形容。

“你這是說到哪裏去了?多日不見,我心裏可總是惦記著咱們上回在一起的事,討那個瓷枕,隻是順便,哪比得上你的吸引力啊!”說話的男子約二十五六歲,麵貌英俊,一身錦衣華服,他輕佻地執起那夫人的手,放到嘴邊以唇輕觸。

“哼,別假惺惺了,你那幾根肚腸我會不清楚?昨天才從勾欄院裏起的身,今天就紅口白牙地說想我,呸!”婦人口中雖仍在罵,音調倒因為煽情的觸撫低了幾分。其實她並沒有什麼妒意,橫豎和這人糾纏不清,隻是圖個快活,哪管得了旁的。隻是他總在有事相求的時候才找上她,未免讓人不快。

“我這就叫身在曹營心在漢哪!三嫂你哪有這麼容易能讓小弟我見上一麵,我無奈之下才找那些庸脂俗粉排遣,可心裏想的都是三嫂你!”說話間,他已攬住了她的腰。他太明白這種得不到丈夫歡心的成熟女人有多容易挑動了。果不其然,那婦人發出了低低的呻吟,往他身上蹭去。

“看來,太子真是很久都沒碰你了。”

聞言,太子妃鄭氏渾身一僵,不悅地將他推開半步,“他每天不是忙進忙出的,就是窩在新納的妾室那裏尋歡作樂,哪顧得上我。”

他們的夫妻之情,早就被一個又一個年輕貌美的狐媚女子糟蹋得蕩然無存,如果不是她父親生前是父皇的拜把,叔父現在又身居顯職,深得信賴,哪裏還能安安穩穩地占著太子妃這個眾人垂涎的虛位?

“別氣別氣,不是還有我嗎?”褚訓上前,一把扯下帷帽,嗅吻著她的頸項。

“嗯……別在外麵……我們進去。”鄭氏閉上眼說。

“那那個瓷枕?”他稍稍離開她,隻以手輕撩她的耳垂,開出條件。

“不在我這……唔,手勁別那麼重……被你三哥拿去給他新寵了。”她剛開始不肯,還吃了個耳光。

“那你就替我取回來。”他並未說出瓷枕中的奧秘,隻說自己想要。

“好好好,都依你!我們快進房去……”

雕花的房門被推開,又很快關上。

今天是夏至,成章帝率領文武百官與皇親國戚到郊外祭拜天地,完了之後解散,各自回府。大多數人當然不甘心失去籠絡人心或者巴結權貴的大好機會,於是在皇帝的車輦離開後,現場就炸開了鍋,有架著馬車找人的,有奉命到處送請柬的,有聚在一塊兒圍攻異己的,還有桀桀怪笑傳播小道消息的,簡直是兵荒馬亂。這些都是每年郊祀之後的常見現象,但顯然今年的氣氛更加緊張,看來秦王一反常態的動作頻頻,已經嗅到了不尋常的氣息。

幼瀾看著眼前的景象,頭更昏了。昨晚看書晚了,今天又早起到這裏來傻站一上午讓太陽烤,現在整個人搖搖欲墜,惟一想做的就是爬到自家的馬車上去一路睡回家。

“該死的褚詵。”狡猾得要命,跟父皇告假說他要閉關練功到今天晚上才能出來,父皇已經習慣了他的這種借口,隻是堅持至少她必須到場受刑。唉,媳婦難為。

不過比起往年來,今天算是耳根清淨了很多。大約那些一直裝作很熱絡的王妃夫人們都收到了她和她家夫君已經沒有什麼利用價值的指示,祁王府身價大跌,門可羅雀,她也被人從最受歡迎的貴婦人排行榜上狠狠擠下。

真是普天同慶啊!

“幼瀾?”不確定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還有哪個消息不靈通的家夥來拉關係?她翻個白眼,止住登車的動作,緩緩轉身,隨即臉上的假笑變成驚喜。

“麟哥!”

“菱歌?她也嫁來京城了?”剛剛“出關”的褚詵微笑地看著妻子滿臉興奮。他知道這位“菱歌”,幼瀾常常說起她們兒時的趣事。

“噗——”幼瀾嚼在嘴裏的燕窩盡數噴了出來。

褚詵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側身避過,上好的滋補品全部賜給侍立在他後頭的羅奇補腰腎。

褚詵幸災樂禍地說:“早和你說了,不要跟前跟後圍著我轉,好了,現在嚐到好處了吧?下去洗洗吧。”

“是。”羅奇的答應聲中無限委屈,可惜一片忠心都被當成驢肝肺。

褚詵睨著還趴在桌上笑到渾身打顫的幼瀾,莫名其妙,“我說錯什麼了嗎?”

“你為什麼以為麟哥是女的?”她努力止住笑,並且做出很有探究精神狀,肩膀還是抖個不停。

“聽名字就知道是女的了呀,一曲菱歌敵萬金嘛,要知道為夫也是讀過書的!”其實知道這句詩讓他得意了很久,今天終於等到她問了,現在知道他是多麼的文武雙全天縱英才了吧!

等等,等等。

“你幹嗎問我這個?難道……那菱歌竟是個男的?”

幼瀾一臉欣慰,“你終於想到了。真是令人感動啊!”說罷做崇拜狀。

見鬼!

“哪對腦子不正常的爹娘給自己的兒子起這種名字?”褚詵雖然灰頭土臉,但還是覺得有必要追究一下別人的責任。

她敲了他的頭一下,“不許你罵裴伯伯他們!明明是你牽強附會!麟哥姓裴名麟,比我大兩歲,我自然稱他麟哥。有什麼不對?”

就算有什麼不對,也被她瞪到沒有了。

褚詵正要賠笑著附和她的說法,忽然間發現一個很嚴重的“不對”——

“我記得你說,他是你在家鄉最好的朋友?”褚詵心中開始一點點冒上酸酸的泡泡。

“是啊,小時候就隻有他肯陪我玩,姐姐她們找他玩他都不肯哦。還有麒哥——也就是麟哥他兄長也對我很好,跟我三姐訂親的就是他。可惜他們不是每天都到家裏來做客……”

“我記得你還說過,你跟他睡過一張床蓋過同一張被?”泡泡下麵是一大鍋非常非常熏人的酸液……

“啊?我跟你說過這個嗎?當時天很冷我隻有一條薄被,麟哥怕我著涼,特意不住爹給他安排的廂房而抱著被子來跟我擠。我跟你說,他睡覺的時候會踢被子還硬賴是我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