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韓衍默的電話時,她十分吃驚,但是很快便被喜悅所湮沒。
開著韓衍默送的可愛的小跑車,她仍舊不能相信剛才接到的那通電話:“夜楓,向你的公司請幾天假。下午六點的飛機我要去紐約,跟我一起去。中午十二點鍾到我的公司,我等你。”他磁性的聲音仿佛仍然回蕩在她的耳邊。
她還可以想象,老總聽到她要請一個星期假的時候那暴跳如雷的樣子。
“什麼?請假一個星期?那你的采訪稿怎麼辦?你手頭的工作誰來代替?”
“我已經叫CHERRY和SANDY多幫忙了。應該不會有很大的問題的。”
“什麼?”老總的聲音一下子上漲了八十個分貝,“你叫那兩個自己都難照顧自己的小丫頭代替?”
“老總,我請假一個星期又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她的態度是絕對不妥協。
“那韓衍默的采訪稿怎麼辦?”老總退讓。他還是怕得罪手下這位大將的。
“會交的,不然你找別人代替寫也行啊。”工作可以沒有,老總可以得罪,但是美國不能不去。
然後她扔下一臉沮喪樣的老總揮揮衣袖地走了,像那句詩裏麵所說的——不帶走一片雲彩。
韓衍默已經在公司門口等她了,從寶馬車裏麵探出頭,向她招了招手,叫人把夜楓的車子停妥。
“你來遲了。”他等了將近二十分鍾。
夜楓聳聳肩:“塞車,我已經盡量趕了。幾點的飛機?”
“六點。”他拍拍她的腦袋,“這麼健忘?我剛剛跟你說過的。”
“Sorry,剛剛跟老總吵了一架。”她安撫性地吻了吻他的臉,“他死也不準我請假。”
“他不會炒你的魷魚吧?”韓衍默好笑地看著她。
“可能嗎?那不正合了你的意?哎,小心開你的車,我可不想還沒到目的地前就被你給害死。”她敲了敲玻璃窗,“就我們兩個人嗎?”
“難道你比較指望哪個不識相的電燈泡,過來打擾我們的好事?”他失笑。
“難說。”她太了解他了,“我看你隻是順便帶我去罷了。”
韓衍默笑而不答,看樣子今天的心情特別好。
車子拐進了通往機場的高速公路。
夜楓似乎累了,靠在椅背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四十分鍾後,她被韓衍默從美好的夢鄉中拽了出來,然後便是檢查護照、出關等一大套手續。坐在飛機上的時候已經是她離開辦公室後三個小時了。
經過十幾個小時的長途飛行後,終於在午夜抵達了聞名世界的大都市——紐約。
到達韓衍默在紐約郊區的宅邸的時候,又是一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說實話,她累癱了,不知道是怎麼進門,不知道是怎麼爬到浴缸裏洗澡,怎麼上床睡覺的。
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時候她才起床。真是老了,這一會的折騰都受不了。
刷牙的時候,她漫不經心的看著鏡子當中的自己:頭發亂亂的,鬆鬆地披在肩膀上;眼睛因為昨天晚上飲水過多有些浮腫,看起來更大了,映得臉頰有些瘦削了,好像有點營養不良。轉眼間自己也已經二十六歲了,她仔細地盯著自己的眼睛看了看,大笑的時候眼角竟然也出現了細微的笑痕,還真的是年華似水流。
梳洗打扮完畢下樓,看樣子好像韓衍默不在。她認真地打量著這間別墅。不是特別大,但是很典雅。仿古的設計,有種置身於十八世紀歐洲貴族宅邸的感覺。
“唐小姐。”門口處傳來全然陌生的聲音。
一位肥肥的黑人太太穿著圍裙看著她,“你起床了?韓先生叫我跟你說一聲,他出去辦點事,下午的時候才回來,你肚子餓了嗎?我去準備東西給你。”
“我知道了,謝謝你。”她向黑人太太致謝,“不用了,我等會要出去一趟。”沒理由韓衍默一個跑了,而她卻要一個人孤零零地留守在這間屋子裏的啊。
她拎起包,決定就在這附近逛逛。
穿過草坪走出大門口的時候,才發現原來昨天夢境中的一片草地竟然就是這一片社區的入口處。
難得在金錢氣息濃重的紐約,還能看到如此的世外桃源。這裏簡直就是一個小小的國家森林,大約十幾幢別墅依水而建,滿山滿眼的法國梧桐好像列隊歡迎貴客的士兵,綿綿密密地包圍著一個不算小的池塘。
夜楓在池塘邊挑了個位置,席地坐了下來,欣賞著這美麗的景色。
身後的草皮響起的聲音,她回頭。
“嘿,TOMAS,是你?”她驚訝萬分。怎麼這麼有緣?居然會在這裏碰到他!
TOMAS的詫異不下於她,誰說紐約很大?在他看來簡直小得可憐,繞了大半個地球居然會在這裏再度遇見她。
“到這裏來度假嗎?”他斂去驚訝的神情,開始和她拉家常。
“嗯,和朋友一起來的。”她考慮了一下,回答道。
“朋友還是男朋友啊?”TOMAS笑得很賊,“還是你以前的那位戀人?”
他的話讓她想起拍賣會那一晚,那是韓衍默和她自分手後的第一次相遇。多久了?好些日子了吧。
她歎了口氣,手無意識地拉扯著地上無辜的小草。
“芷苑和你很熟?”
“多年的朋友,感情很好。”眼前的男人的神情變了變,對夜楓的回答似乎不甚滿意。
“她還好嗎?”淡淡的口吻,仿佛在詢問一個最普通的故人。
好與不好的標準又是什麼呢?TOMAS似乎對芷苑已經忘得一幹二淨。而那個死心眼的女人,卻到現在還將一顆心係於他的身上。若不是用盡全部的自製力,隻怕夜楓會朝他大吼:“不好,她一點都不好。”
但說出口的,卻是截然相反的論調:“怎麼會不好呢,芷苑向來是一個善待自己的人。”
不願意再多問什麼的TOMAS,將視線調轉到了池塘麵上,微風吹來,水麵泛起層層的波紋,陽光照射下,波光粼粼。
不知道現在的中國,現在的上海又是哪樣一番情景呢?迎春花是否已經開放?燕兒是否已經回來?當年住過的老四合院裏,那小小的楊柳是否也已經兒女成群?
而他,對於那個背叛的愛人,卻始終也放不下一顆牽掛的心。
是緣,是怨?
是愛,是憐?
隻怕連自己也弄不清楚。
匆匆趕回韓衍默的宅子的時候已經快晚上了,月娘剛剛露出了臉。
韓衍默已經回來了。
他穿著一件灰色的克什米爾毛衣,休閑褲,別有一種居家男人的味道,帥氣得不可思議。第一次發現原來男人的色相也是很吸引人的,她暗笑自己的花癡。
“嘿,上哪裏去了?”韓衍默皺著眉頭看她一身的草屑,像在稻草堆裏麵打過滾似的,他瞪著眼睛從她頭上扯下一根草,“怎麼搞得全身髒兮兮的?”
“真的嗎?”她自己怎麼沒有發覺?低下頭看了看白色的衣服,嚇!都快變成黑色的了。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衣服,揚起了一陣塵土:“咳,咳。”她被嚇到了,乖乖,才在草皮上躺了一會而已,怎麼搞得好像越戰歸來一樣。好吧,她不情願地承認,過於貪戀草皮的誘人,在送走TOMAS以後,又在草堆上滾了挺久,直到太陽下山才回來。“我去洗澡。”她不好意思地放下包,衝進了浴室。
半個小時後。
穿著白色浴袍的夜楓從浴室中走了出來,看著韓衍默的坐姿還維持著她進去時的樣子,隻不過手中多了一杯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