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楓!”SALLY撲過去緊緊地抱住她,真的不能想象夜楓離開她的情景。
“SALLY,我覺得很對不起你。”夜楓強忍住哭泣,反手擁住這個最好的朋友,“你幫了我這麼多,我卻沒有正正式式地好好道聲謝。”她拉開SALLY的手,定定地看著好友的眼眶,“不要再為我哭了,眼淚這東西太廉價了,保護不了自己。有些話雖然大家都知道,但是我總覺得還欠你一聲謝謝。”她的手胡亂地擦了擦眼角,鄭重地向她道謝:“芷苑,謝謝你,謝謝你!”
“今天後,你可以少一個人掛心了。”她強迫自己露出笑臉,“記得你以前總是對我說,要替自己好好打算打算,那麼今天我也要對你說,要放手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我看得出來TOMAS還是很愛你的。錯過了彼此,你們都會後悔的。”
“我知道我知道。”SALLY不住地點頭,“我真的不想你走啊,夜楓,我真的不想你走!”
可是我卻不得不走。惟有離開,才能讓這一切的愛與恨都劃上一個句號。她無意傷害誰,真的。
離別的爆竹響得更歡了。
停放在一邊的兩輛印著《中國報道》四個醒目大字的越野車和采訪車已經候命多時,是該走的時候了,人們正在一一揮別。
心中默默地念叨著:
上海再見了!
韓衍默再見了!
“砰!”辦公室的門被人硬生生地撞開,來人挾著雷霆萬鈞的怒氣衝了進來:“韓衍默,你給我滾出來。”
身後響起了另一個誠惶誠恐的聲音:“韓先生,我實在是攔不住這位小姐,對不起。”
“你先走吧。”韓衍默撚熄了香煙,猛然回過神來。自從一個星期前夜楓和他大吵了一架離去後,他的心情就一直處於低穀之中,他承認他的話很傷人,但他也是無心的。吵架的時候是什麼難聽的話都會講出來的,他也隻是一個平常人啊。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他的心中突然湧起了不好的預感,不會是夜楓出什麼事了吧。
SALLY拿著一個信封劈頭蓋臉地朝他砸了過去:“夜楓走了,你高興了?”她瞪著眼睛大吼,胸口劇烈地起伏。
夜楓叫她把這封信交給韓衍默,但是得在她離開後,可是她實在忍不住了,在家裏轉了兩個小時,還是決定來找韓衍默,如果這個男人對夜楓的離開始終是無動於衷的話,那麼她也沒有什麼話好說了。
“走?”他一怔,“去哪裏?”
“你還會關心她嗎?”SALLY冷笑,“你管她去哪裏?”
“不要再讓我說一次!夜楓去哪裏了?”他激動地從皮椅上跳了起來,“她到底去哪裏了?”夜楓不會是想永遠地離開他吧。
這個男人眼底流露的驚惶與失措鎮住了SALLY,她的語調不自覺地放緩:“她給你留了一封信,你自己看吧。”她無力地歎氣。
眼熟的銀灰色名片從白色的信封中掉了出來,他從前給夜楓的,記得他給她這件世界上找不出第四張同樣的名片時說過,無論以後有什麼事情都可以來找他。那麼現在夜楓將這東西交還給他,代表著她永遠都不需要他了嗎?他的眼皮跳得厲害。
去別的地方考察?從頭到尾,印入腦海中最深刻的幾個字,她要去戰地當記者?天!
“她現在人呢?”韓衍默失控地抓住SALLY的肩膀,“她現在人在哪裏?”
“那不重要,我隻是來把信交給你,她也沒有跟我說她要去哪裏,隻是短期內不會回來罷了。”SALLY掙脫開他的鉗製,撫平呼吸,淡淡地說道。
“告訴我她現在在哪裏!”他爆出大吼,“砰”的一拳砸在辦公桌上,震得桌上玻璃杯裏的水四處飛濺。
“我不知道。”她不能這麼冒失地說,她必須確定韓衍默的心意,“你問我也沒有用,她不回來又怎麼樣呢?你不是更開心?”
是嗎?她不回來他會更開心?
不是嗎?這不是你要的結局嗎?你根本就不愛她,放她走不是更好嗎?少一個人牽絆的日子不是更加消遙自在?
“你又不愛她,留著她做什麼?”SALLY咄咄逼人地問他。
是啊,我又不愛她,我留著她做什麼?
“我不愛她?我真的不愛她嗎?”他的腦袋完全胡塗掉了,不住地重複著同一句話。腦海中浮現的卻全是夜楓的音容笑貌——她的美、她的癡、她的固執與哀傷、她的聰慧與堅強、她留給他的最後一封信……他真的不愛她嗎?
“不——我愛她,SALLY,告訴我,她現在在哪裏?告訴我。”他的手拽得SALLY的手生疼,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男人眼中竟然閃爍著淚光。他的身體微微顫抖,如果不是對一個極其在乎的女人,一個叱吒風雲的男人怎麼會有如此失態的表現?
“你真的愛她?”SALLY看了看手表,距離車隊離開還有一個小時,不知道夜楓現在怎麼樣了?“我還要告訴你一件事情,你聽過之後再回答我,你是不是真的愛她。“
“你說!”
“夜楓曾經懷過你的孩子。”
“你說什麼?”又一個晴天霹靂朝他砸了過來,震得他喘不過氣來。
SALLY被他狂亂的表情嚇住了:“五天前,夜楓要求我幫她把孩子拿掉了。她說她不是不愛這個孩子,拿掉孩子,她比任何人都心痛,但是她不要孩子一出生就不受父親的歡迎,成為一個私生子,說這孩子如果出世的話,甚至連一個人格健全的母親都沒有,那對孩子太不公平了,所以她拿掉了。”
五天前,難道是那次他們兩個人大吵了一架之後的事情嗎?他究竟做了什麼?這麼去傷害一個愛他的女人的心。
“為什麼?”死命錘著牆壁的手皮開肉綻,鮮血順著雪白的牆壁淌了下來,觸目驚心,“我究竟做了什麼?究竟做了什麼?”
"“我隻是想知道你愛不愛她。”SALLY的悲傷已經麻木,她瞪著一雙無力的大眼,一字一句地問著韓衍默,“不是同情,不是憐憫?沒有鄙視,不會再有放棄?而且會愛她、珍惜她一生?"""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女性特有的溫柔與對好友的殷切的希望。
他的鼻子發酸得厲害:“對,不是同情,更不是憐憫,我從來就沒有鄙視過她,我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我知道傷害她最深的人是我。對她,從今以後不會再有放棄,我會愛她,珍惜她一生的。SALLY,我隻是想知道,她現在究竟在哪裏?告訴我好嗎?給我一個機會彌補,好嗎?”
韓衍默的眼睛裏麵滾著某種水樣的液體,一顆,兩顆,順著臉流了下來。
她歎了一口氣,幽幽地:“三點正,她坐上海電視台的采訪車離境。”
話音未落,她看到韓衍默抓起桌上的車鑰匙飛奔而去,橡木厚門被關上的驚天動地的響聲震蕩了整座大樓。
兩點三十分,火紅色的跑車飛奔在上海人來人往的鬧市中,他心急如焚,不住地看著手表。該死的街道,該死的紅燈!
腦海中翻來覆去的是夜楓留給他的最後一封信。熟悉的黑色字體寫在白紙上,構成了他這一輩子永恒的傷悲。
衍默:
我想,當你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離開中國了。離開這個生我、養我的地方,也離開了這一片傷心地。或許,這才是對你、對我最好的結局。
很多時候,我都會想,遇到你究竟是我的幸福還是劫數呢?直到現在,我的心中還是沒有一個肯定的答案。你幫我報了父母的血海深仇,給了我一個為人子女盡孝心的機會,結束了我長達七年的夢魘,但卻使我的人生陷入了另一個萬劫不複的深淵。
你知道嗎,衍默?從我第一天開始認識你,我就隱約地覺察到靈魂中一些早已死去的細胞漸漸地蘇醒、複活。在一起的生活總是美好,至今我仍然可以清楚地記得我們在一起的每一個細節。或者你早就已經忘記了。
賀伯曾經告訴我,關於你的一切:你的成長、你的父母,那時候我明白了你曾經對我說的你的成長過程太苦與太吃力是什麼意思。背叛與痛苦伴隨著的前半生扭曲了你善良的性格,塑造了今天不近人情的你。可是我應該感到慶幸的是,從來沒有一個女人真正走進過你的內心世界;而我,就權且充當那半個曾經走進過你心裏,卻半途出局的女人吧。比起很多人,我算是幸運的了。
其實就算我不說,你也應該知道我愛你。愛到如同身體裏的血液,無法抽離,失去了你的人生是不完整的,我從來沒有想過我的愛會給你造成那麼大的困擾。現在,我走了,情況應該會好轉吧,畢竟人們總是在說,眼不見為淨,就讓我的離開,為所有的混亂都劃上一個句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