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什麼?她竟然在鼓勵他去和阿娟在一起,真是瘋了她!他如果真跟阿娟在一起,家裏的雞鴨誰喂?豬圈誰洗?蚊子叮誰……誰不停地幹蠢事逗她笑?過年時誰為她寫個“福”字貼在門口?誰……誰和她一起吃飯、一起看落日星辰?
好了好了,不要想,不要想夏意暄你聽到沒有!你不稀罕,你孤孤單單這麼多年都過下來了,半年多的相處就讓你怕起寂寞了嗎?不怕的,不怕!
一雙大掌擒下她緊緊捂著頭顱的雙手。“意暄,你怎麼哭了?意暄?”
她如夢初醒,抬頭看他一眼,靜靜地拭去淚,僵硬地說:“我想到你們都有喜歡的人,就我沒有,很難過。”天哪,好爛的理由。
“哦。”他不安地看著她紅紅的眼眶,張嘴又閉嘴,閉嘴又張嘴,許久才想好完整的措辭:“如果過年在麵對阿娟時的反應,就是喜歡的話,那我想我有喜歡的人,但不是阿娟。”
“關我什麼事?”幹嗎說得那麼拗口,直接說他喜歡別人就可以了,而且跟她說有什麼用,她聽了隻會、隻會又想哭……
盛暑緊緊盯著她辮子上秀氣的繩結,像是怕它會跑了似的。
“意暄,既然你沒有喜歡的人,那……那你能不能……能不能——”該死,怎麼說幾個字就這麼辛苦?
不管了!眼一閉,心一橫,接下來的詞句被他說得又急又快卻又清楚:“能不能試著幫我繡一個荷包?”
良久沒有回音,他疑惑地睜開眼,隻見意暄收了淚,兩眼死死地瞪著她,眼中卻又沒有絲毫怒意。
“你……你才說過荷包沒有用的!”她控訴。
“你繡的我就有用!”他理直氣壯地反駁,卻不小心紅了臉。
“我繡的沒這麼好看!”她的手藝隻是勉強可以應付縫補而已,萬一繡了個很難看的荷包真是丟死人了。
“你繡的我都喜歡。”反正是貼身收藏的,又不會被人看見。
“我沒有阿娟漂亮!”她第一次發現自己真是長得又黑又普通。
“我覺得你最漂亮!”他說得擲地有聲,接著就感覺耳根子發燙。
“你……你討厭!”她嬌嗔地一跺腳,朝前門奔去,片刻就不見了蹤影。
盛暑呆在原地,搔著頭皮不明所以。
而一旁密切關注的小夥計們則討論正酣——
“討厭?意暄說討厭?那她就是不喜歡盛暑?”茶杯疑惑地說。
銅板一傷腦筋就全身發癢,“奇怪了,每天都住在一起,她不喜歡盛暑喜歡誰?”
土堆冷嗤一聲,“每天住在一起的就要喜歡嗎?我怎麼就不喜歡你?”
“最奇怪的是意暄竟然在笑。”鬆子很有見地地插上一句。
“會不會其實她誰都不喜歡?”
銅板大搖其頭,“那怎麼可能?別人都有喜歡的人,怎麼就她沒有?而且這樣關係就複雜不起來了呀。”
茶杯傳染上了主人虛心求教的良好品格,“關係怎麼樣才叫複雜?”
銅板輕輕地踩了它的龜殼一記,說道:“你怎麼這麼笨啊?過年喜歡阿娟,阿娟喜歡盛暑,盛暑喜歡意暄,以此類推,意暄應該喜歡過年才比較好。”
“什麼叫比較好?這樣的話亂都亂死了,好什麼呀?”鬆子覺得自己頭疼。
“好玩哪,剛好劃成一個大圈圈,多有意思!而且我們還可以再多拉幾個人進來。比如說李婆婆喜歡村長,村長喜歡盛大娘,盛大娘又喜歡陳公公,陳公公喜歡劉姥姥,劉姥姥喜歡過年,過年喜歡阿娟,阿娟喜歡盛暑,盛暑喜歡意暄,意暄喜歡大祝,大祝喜歡小霞,小霞喜歡二牛,二牛喜歡……”銅板一口氣說了這許多,終於覺得有點兒喘了,決定先休息一下再繼續,今兒個非把村裏所有人的名字都排上不可。
“但是李婆婆今年都九十八歲了……”茶杯小小聲地說。
“而劉姥姥是過年的嬸嬸。”土堆補充。
“大祝是頭母牛,你忘了?”鬆子想到意暄喜歡上一頭母牛的樣子,忍不住又打了個寒顫。
“這樣啊。”銅板知道自己的臉現在比屁股還紅,“那你們說怎樣才好呢?”
鬆子拍拍翅膀清清嗓子,說:“當然是越簡單越好嘛。盛暑喜歡意暄,意暄就讓他喜歡,這樣不是很好嗎?”
茶杯抬起前腳,表示有疑問,“那為什麼不是阿娟喜歡盛暑盛暑就讓她喜歡?”
鬆子耐心地解釋:“你想想,阿娟家住得那麼遠,如果盛暑讓阿娟喜歡,他就得跟阿娟一起住,那我們搬家不是很麻煩?”它可是好不容易才在意暄家門前的樹上做好窩的,再弄一個麻煩死了。
會很麻煩嗎?其餘三者對望一眼,決定認為鬆子是它們中最聰明的,說的話總不會錯。
“那阿娟喜歡盛暑,如果盛暑和意暄在一起了,她不是會很傷心嗎?”他銅板是很有同情心的!
土堆不耐煩地低吼道:“那讓她去喜歡過年不就行了?”人真是奇怪,老是喜歡來喜歡去的,不喜歡又不會死。
“好主意哦!”三道目光射向同一個目標。
土堆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它隻不過隨便說了句,至於用這麼崇拜的眼神看它嗎?雖然它是當之無愧啦,但作為一隻謙虛的狼,它其實偏好含蓄的表達方式——
“偉大的土堆,那你就想辦法讓阿娟喜歡上過年吧。”神聖的任務交付給最有能耐的它。
哼,就知道它們沒安好心。
第一天,阿娟家的雞鴨集體不見,她尋遍了屋前屋後左鄰右舍,後來終於在隔了大半個村子的村長家找到,那時候過年正看著這一群陌生的雞鴨發呆。阿娟道過歉,把貪玩的家禽帶了回去。
第二天,阿娟家的羊又跑到了村長家,阿娟找到它們的時候,過年正在喂它們吃新鮮的青草。阿娟心裏覺得奇怪,但想想村長的羊比自己家的多一倍,應該不會有人起了什麼貪念,於是在過年自告奮勇的幫助下,她把不知道為什麼死都不敢走動一步的羊群趕回了家。阿娟當時想,其實過年雖然痞痞的,人倒還不壞。
第三天,輪到阿娟家的牛。阿娟這回想也不想地跑到村長家裏,過年恰好又在院子裏非常熱心地幫這頭牛捉虱子,還露出一個很少見的純樸笑容說了聲真巧。阿娟敷衍了一下把牛牽回家,心中疑團不斷擴大。
第四天,阿娟家的鍋碗瓢盆和她的貼身衣物竟然不翼而飛。“嗅覺靈敏”的土堆主動帶路,讓阿娟在過年的床底下找到了所有東西。過年大喊冤枉卻百口莫辯。
此後一個月裏,大夥兒經常可以看到阿娟拿把菜刀追殺過年的情景。
接下來一段時間,人們發現阿娟看到過年就臉紅。
然後某一天,銅板偷了李婆婆愛過性命的燙腳爐被村裏人追打到小溪邊,竟然發現這對冤家親親熱熱地抱在一起。
失竊事件發生四個月後,村長高興地替最小的兒子辦完喜事。
土堆大功告成,誌得意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