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七章 談談戀愛(2 / 3)

放下托盤,唐暖暖將碗端放到他麵前,垂著眼,嘴唇張開又抿上,再張開又抿上,似想說什麼又怕自己逾矩,同樣小心翼翼的態度,讓尉遲早的心又開始窒悶疼痛。

不該是這樣的。在他麵前,她永遠不必如此謹小慎微,她該像石頭一樣小嘴一天到晚吧嗒個不停。雖然他自己不是話多之人,可是他希望她和他說任何事,就像夢裏的那個小暖,跟在大棗身後嘰嘰喳喳暢所欲言,雖然大棗通常不予回應,可是他知道,她說的每句話他都記在了心裏。

“想說什麼就說。”拿起筷子,他看著碗裏色香味美的麵條,開口。

說出口,他又懊惱地低咒自己。這些年,他已習慣了發號施令,雖然正在努力糾正,可是常年的習慣還是讓他的語氣生硬冰冷。不該是這樣的!

果然,他的語氣又讓她緊張了。

隻見她絞著手指,鼓了好大勇氣才敢看著他說話:“那、那個,你早上不要喝太多咖啡,對胃不好。以後,你起床了就叫我,我給你煮麵。”

沒料到她說的是這個,他心下酸軟一片似要掐出水來。

“不用了。”他說,以自己能做到的最溫和的語氣。

自從離開醫院,他就沒有一天睡過好覺。天天做夢,夢裏充滿了遺憾和淒苦,醒來後往往生出生不如死的惆悵和難過。不想麵對那種冰涼絕望的情緒,他開始害怕睡覺。每天淩晨打兩三個小時的盹,醒了之後,就不敢再睡,一杯杯熱咖啡灌下去,在感到暖意的同時,也讓他保持了頭腦的清醒,也更加變成了工作狂。如果他一起床就叫醒她,估計她也會和他一樣患上睡眠障礙症。

被拒絕,唐暖暖失望地垂下頭。還以為男人和女人擁抱,是出於好感與需要,原來不是。也許,在那時那刻,他正巧需要一個擁抱,而她正巧出現,所以順理成章,她就成了那個被擁抱的人。天時地利人和的條件消失了,她就不該妄想著試圖再靠近他一步。

看著清亮的湯麵上浮著蛋花和西紅柿薄片,尉遲早食指大動,他先是貪婪地飲了口湯,這才挑起麵條細細品嚐。

吃了口麵,他才覺出她的不對勁。

抬頭望去,看到她臉上濃鬱得化不開的失望與逞強。

這個傻瓜,又在誤解他的意思了。或者,他該去進修一個有關說話技巧的課程。

忍不住拉過她的手握在手心,做以前他最不屑做的解釋:“我的意思是,你不用跟隨我的作息時間,我八點半吃飯就好。換了新環境,你睡得好嗎?現在才七點,你要不要再去補個覺?”

這些話,對他來說相當陌生,他說得艱難,也極不自然。可是,當看到她臉上現出“原來是這樣”的不好意思,他總算明白,有些事一定要說了對方才會知道,單靠行動根本無法充分表達情感。

望進他眼中的溫柔,唐暖暖隻覺熱氣撲麵,既為自己的胡思亂想也為他的一眼看穿而羞赧得手足無措。

“那、那個,我還有點困,我再去覺覺先。”

不敢看他,慌亂地抽出手,轉身往樓上臥房跑。

“咚!”撞上樓梯扶手,“撲通!”踩空一個台階,總是這樣,總是這樣,一麵對他的溫柔,她就洋相百出,丟死人,丟死人啊啊啊!為什麼啊為什麼?即便不能讓她優雅迷人地出現在他麵前,那至少讓她正常點,不要這麼超常發揮好不好哇!

尉遲早推門走進香羅帕時,看到的是唐暖暖抱著頭往桌麵上輕磕的傻相。

聽到風鈴發出的“丁當丁當”,唐暖暖立刻直起身,兩手把劉海迅速往後拂了拂,嘴裏下意識要說聲“歡迎光臨”,卻在看到來者是他時,很想鑽到桌子底。

很明顯,剛才那一幕,他看見了,因為他又抬起右手握成拳抵在嘴角想要掩飾他欲蓋彌彰的微笑。

“那個,你、你怎麼來了?”

聽到她結結巴巴的問候,他倒顯得閑適很多。

環視著清冷的店,他問:“今天生意好嗎?”

唐暖暖白他一眼,懶得回答。

還說咧,都怪他!本來好不容易有了起色的生意,在他的幹涉下,又半死不活了。

原來,他就是那個在客人口中刀槍不入水火不浸明明冷酷得要命偏偏喜愛收藏柔軟手帕的難以捉摸之人。在得知她天天熬夜趕繡活隻是為了要滿足那些無關緊要之人前來討好他的需要後,他不知對那些人放了什麼風,總之,最近沒什麼人來下單了。

生意不好,她也就懶散起來,瞧,一天才繡了那麼幾行字,照這種速度,也許這店很快就要關門大吉。

見他踱到繡架前,她忙衝過去,張開雙臂擋在他麵前,“不要,不準看。”

她的不準反而激起他的好奇心,望著她著急又臉紅的樣子,他挑了挑眉,勾起了嘴角,“是送給我的?”

“才不是!”

她嘴硬,見他的眼睛努力往她身後瞟,她幹脆轉身,把整個身子撲在繡架上蓋住了那個禮物。

“不準看!”

她一邊扭著翹起的小屁股阻止他靠近,一邊用張開的手臂往下壓繡架。

結果,“嘭”一聲,繡架塌了,她貼著繡架的身子隨著散架的繡架一起往下栽。

眼疾手快的尉遲早出手,抓住她一隻胳膊把她拉了上來。

然後,就像電影裏演的那樣,她很丟臉的,又一次栽進了他懷裏。

雷人就是這麼雷的嗎?為什麼出醜的總是她?啊啊啊,她要無語問蒼天!

在她糾結之時,他還是看到了落在繡架上的織錦,那上麵繡著幾排字。

[你見或者不見我

我就在那裏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裏

不來不去]

那是六世達賴倉央嘉措的詩。

她隻繡了一半,那剩下的一半,他記得——

[你愛或者不愛我

愛就在那裏

不增不減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裏

不舍不棄

來我的懷裏

或者

讓我住進你的心裏

默然相愛

寂靜歡喜]

擁著她,默誦著這樣一首詩,心裏似被注了一股酸澀的暖流,緩緩,在胸口徘徊,停駐。

像是回到了夢裏,他教她讀詩識字,然後她將這些詩字繡下來,給他做成治頭疼的香包,保暖的坐墊,合身的棉衣,遮風的鬥篷。

那些好時光,眉眼相對時的款款,舉手投足間的默契,心心相印的甜蜜,日夜相伴的溫馨,一經想起,就酸楚得想落淚。隻恨時光太短,隻恨情深緣淺,隻恨……

有太多的恨,在感受到她的煎熬之後,悉數轉化成了心疼以及深深的自責。是他不夠好,他沒有給她足夠自信,一直讓她活在患得患失之中。是他不夠坦白,從來沒有告訴過她她對他來說有多重要,結果讓她以為她隻是他隨便找來的替補。是他一手造成了本該可以避免的局麵,是他害她臨死都不知道他有多愛她,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