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的人……”杜惟眉托在掌中,仔細瞧著晶瑩剔透的領帶夾,水眸不由自主地朝餘涯身旁的年輕人看去,可一接觸到他黝黑的眸子,立即收回視線不敢再看。
天啊,她怎麼厚著臉皮往班長那裏看?
他會笑她……自作多情!胡思亂想之際,前往美國到香港轉機的飛機馬上起飛了,餘涯帶著厲芷欣拎著簡單的提包,走進通往機艙蜿蜒的甬道——以及他們未知的將來——
望著他們的身影,杜惟眉蹲下來,喃喃道:“這下可好,學校的狗仔隊更有得寫了,導師拐帶學生私奔潛逃……”
喬戩雙手插在褲帶裏,反而輕鬆了許多,“誰知道呢?以後的路還長,也許對他們來說是很好的考驗,證書隻是一張紙……並不一定就能決定所有。”
杜惟眉哀怨地抱著腦袋,“我可以當你在暗示我複試失敗是個轉折嗎?”
不幸的事一向成雙。
在此不久之前的複試,杜惟眉因“打工”外加溫書熬夜,MBA專業測試那天竟睡過頭,足足晚了十六分鍾進考場,結果,考試資格當即被取消。
天意嗎?她注定不是考研的料。
喬戩回頭,也蹲下身與她平視,“當然可以,不過,我們得回學校去,太陽下山了。”
機場大廳外,金燦燦的夕陽映在筆直寬敞的道路上。
“老師出國的事是你告訴欣欣的吧!”
“嗯?”
“裝糊塗啊,我發現你一點不像那個‘爛好人’班長!”
“嗯。”
“……”
“你不打車回去嗎?”
“你不是暈車?”
“但是,走回去要三個小時……”
“所以我才讓你快點走。”
“……”
“喬戩,你不是開玩笑吧!”
“我開過玩笑嗎?”
“……”
兩個人的影子拖得很長很長……偶爾傳來幾句莫名其妙的對話……
所謂的過往,常常會在夢中重現。
杜惟眉揉揉蓬鬆的眼袋,難受地呻吟:“還沒有到啊?”
喬戩的手臂枕在妻子的頸下,見她醒了才收回來,“好點沒有?再忍幾分鍾就到了。”
又是奔波於機場公路,又是類似的場景,不過在三年後卻是大不相同。
“怎麼枕到你的胳膊了?”杜惟眉想起了數月前,他的手肘還上夾板,不禁懊惱,“你幹嗎伸著胳膊給我壓,你當練‘金鍾罩’刀槍不入嗎?”
司機駕駛副座上的少年聞言,扭頭噴笑,“大嫂,我哥若練了‘金鍾罩’還敢能娶你做老婆嗎?”
喬戩瞪了前麵的人一眼,“二弟,和你嫂子說話怎麼口無遮攔?”
杜惟眉嘴唇泛青,皺皺眉打算反駁幾句,胃又不舒服地想吐,大約是早上出來匆忙沒來得及吃東西,一陣幹嘔倒沒吐出來什麼。
“怎麼樣?”喬戩撫摸著她的麵頰,“我不是讓你默念那幾串數字,你到底念了沒有?”
“念……念不出,我難受得要死,哪裏記得住嘛!”杜惟眉委屈地吸吸鼻子,眼淚差點淌出來。她這個暈車的毛病是無論如何都好不了啦。別人多鍛煉幾次就會免疫,她卻吐得昏天暗地,風雲變色。餘涯老師以前給的神奇數字,她早就拋到九霄雲外,難得喬戩記得那一回事。
早知堵車這麼嚴重,她無論如何都不會來機場接小叔子。喬戰是暫時到他們夫妻家裏寄居,等次年高考結束升入大學再住校。由於是高三轉校至N市,所以入學手續上耽誤些日子,直到過了十月份才過來。
喬戩想了想,與她商量說:“這樣吧,先在前麵停一下,這次二弟除了背包裏的東西我沒讓他拿什麼用品,我們先在超市給他買齊,順便你也歇歇。”
“好,我現在就想跳下去。”杜惟眉暈撐著車門,不知所雲。
“大嫂好恐怖。”喬戰咋咋舌,頑皮地朝哥哥眨了眨眼,“我從沒見過坐汽車暈到這個地步的人,你確定她是暈車造成的反胃?”
“你想說什麼?”喬戩莫名其妙地揚揚軒眉。
“如果我猜……那是‘懷孕’的症狀?”
拿出涼茶壓胃的杜惟眉一口噴了出來,嗆得臉孔漲紫。
喬戩沉沉地警告道:“喬戰,你再多說一句,我立即把你扔回閩南!”大手不失溫柔地撫平了妻子的脊背。
杜惟眉不敢抬頭,也不敢看喬戩的表情,心裏七上八下亂極了。
懷孕,這個美好的字眼會和她有緣嗎?
喬戩娶她,完全是一個意外中的意外。他們一同畢業,一同進入N市同一家公司實習、應聘,不可否認,這樣的巧合有她私心作祟,隻是,那份私心不能告訴任何人,尤其……是他……如果不是那次喬戩升職,前輩們逮著機會在Party猛灌新人,而她又不放心他一個人醉醺醺地回員工公寓,也就不會被“千古橫亙”的一個理由——酒後亂性迷了心,失了身……或許是她內心也渴望更親昵地接觸他?也許是喬戩當時把她當成了……夢中情人?實在是不敢多想,當天晚上她就跑了,並且多天都以病假的理由躲在家中,就連喬戩親自找上門也不見。可笑的是,她那陣子就是因吃壞了肚子還以為不小心懷孕,也沒到醫院鑒定就老實地給爸媽交代,喬戩幾乎是被未來嶽父“押解”著和她進行注冊。隻是例行體檢前才真相大白,雖然喬戩沒說什麼,這卻是他們兩人一直諱莫如深的事。
今天,小叔子無意中舊事重提,喬戩會不會後悔了?
她擔憂得手心都涼了。
眾人在沉默中下車,拿著隨身的東西到量販存包,魚貫進入超市。大概是時間比較早,沒幾個人,偶爾來的也是附近的老太太老頭子在買冷凍的鮮菜。喬戩跑去轉電器專櫃,所以喬戰跟著杜惟眉在日用專櫃晃來晃去。
“毛巾牙刷什麼的家裏都有……”杜惟眉的眼掃過一排排商品,“我看還是給你買些個人用的水壺,上學也能用。”
喬戰不以為意地點頭,笑嘻嘻在她耳旁問:“嫂子,我剛才說的對不對?”
“你說什麼?”杜惟眉翻著商標,專心地看生產日期。
“我大哥是不是快做父親了?”他賊兮兮地咬耳朵,“說嘛,我就知道大嫂最好了,不要瞞著我啊,這種事應該大家一起分享,我老爸在家裏還念叨著你們兩人呢。”
“公公念叨著我和喬戩?”她狐疑地偏過腦袋,“為什麼?”
“你們結婚三年,都沒有傳出消息。”喬戰人小鬼大地搖頭晃腦,“俗話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爸爸怎麼不著急?”
杜惟眉心虛地一轉身,“那……那種事……著急不來。”總不能厚著臉皮讓喬戩和她……孩子,她怎麼可能不喜歡?能有一個他和她共同孕育的寶貝,那是多美好的事?
喬戰似乎沒發現她的異樣,扯了扯嬰兒尿布濕之類的東西,腳尖把玩著布置精巧溫馨的搖籃,笑道:“我看不要給我買什麼了,先給喬家未來的小少爺買一些必用的吧!”
“這位女士要買嬰兒用品嗎?正好我們有剛進來的新貨,質量很好,您看看這小褥子的緞麵兒對皮膚可好了……”售貨員也過來湊熱鬧。
“小戰!”杜惟眉的眉頭皺成一團,為難得快要哭了。
“什麼新產品?”喬戩沉穩的嗓音加入了他們。
杜惟眉的臉埋進胸前,更是抬不起來。
“哥,我們在說你和大嫂該給我為來的小侄子買搖籃!”喬戰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坦然地提供己見。
喬戩“嗯”了一聲,走上前想去握搖籃的吊繩,卻被杜惟眉抓住,“咱們的房子哪有地方啊,我們走吧!”
“惟眉——”
“走——啦——”杜惟眉的手指關節泛白,聲音顫抖。
“惟眉,你怎麼了?”喬戩覆住她冰冷的手,“為什麼不看看?我們是該準備一下那些必備品。”
杜惟眉驚訝地張著小嘴,一時也忘了質問——
他明知道,兩人除了三年前的意外,都沒有過真正的夫妻生活,純粹的同床怎麼會有孩子?他自欺欺人的同時為什麼不顧及她的感受?憤怒的火焰剛剛點燃,就又為他的下一句話愣住——
“我已付了公司分房的首期投款。”喬戩微微一笑,握住她柔軟的手,“咱們是該計劃一下未來了。”
喬戩?
杜惟眉迷失在他鮮少的笑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