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有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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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輾轉反側。
杜惟眉抱著枕頭坐在書桌前,眺望著窗外明月,一點睡意都沒有。白天喬戩的話還在耳邊回響,此刻,思緒像是一根根緊繃的弦讓她無法喘息。
公司分期投款購買新房的事她不是不知道,卻裝作不知道,因為現在兩個人住職工公寓十分充裕,如不是建立三口之家——考慮孩子的將來,那麼總為工作兩頭跑的上班族買三室兩廳未免太不劃算。他沒有告訴她,自己拿主意付了首期的房款,是什麼意思?
打算把鄉下的老小都接來?然後住得舒服一些?
為什麼,他不肯為他們的未來計劃一下?要知道“兩人計劃的未來”和“計劃兩人的未來”截然不同啊!
“惟眉,你不睡覺坐在這裏幹嗎?”一件外衣披在了左惟眉的肩頭。
她賭氣推掉外套,“睡不著!”
“你是在為我沒有和你商量買房的事生氣?”喬戩扭過她的轉椅,麵對麵盯著她那雙黑夜中閃爍的眸子。
“不是——我才沒有那麼小心眼——”她委屈地嘟起唇,說著說著哽咽的眼淚掉了下來。雙手揪住他的睡衣領子,不輕不重地擰著,“你最討厭!為什麼從來都不和我說?我在你心裏究竟算什麼?你……你根本不想和我有孩子,要那麼大的房子做什麼?”
完了,所有的話都抖出來了!杜惟眉羞憤地站起身推他——
喬戩從後麵緊緊摟住她的腰,苦笑不得地道:“惟眉,你這些想法都是從哪裏來的?”
杜惟眉想強行拽開禁錮自己的胳膊,但一想到他不久前才好的骨折,心有餘悸地抽泣起來,“你……就會氣我!嗚……”
喬戩聽她真的哭了,揪心地轉過懷中女子,捧起那張憔悴的容顏,“老天,你怎麼又哭了?你不喜歡那房子我放棄下麵的付款好了,還有……誰告訴你我不想要孩子?不要孩子的話,購買那麼大的房子做什麼?”
“我還能說什麼?”杜惟眉淚眼婆娑地控訴,“結婚三年你根本……根本沒碰過我!你說你想要孩子,騙鬼去吧!”“惟眉……”他聽了遲疑片刻,旋即反笑,且從沒笑得那麼愜意。
“喬戩你還笑!”杜惟眉氣得差點昏過去,一咬牙就要開罵,但一張嘴就被溫潤的唇奪去呼吸。
喬戩重重地吻她的唇,舌尖吸吮著她齒內的每一寸芬芳。雙臂箍住微弱掙紮的手,掌托後腰,渴望的嬌軀完全沒入懷中,直到彼此的呼吸都快要淹沒在驚人的熊熊烈火中才稍稍分開。
“惟眉,你再說這樣的傻話——”他凝視著她微腫的紅唇,一字一句緩緩而認真地說:“我會真的要生氣——”然後,竟彎腰橫抱起她,轉身回到了被丟棄已久的床上。
杜惟眉傻眼地瞅著他褪去彼此的睡衣,滿腦子空空如也,當然,接下來的肌膚相親,除了他,她更沒有多餘的時間來遐想其他事……
……
事情在沒有預料中發生,也在混混噩噩中結束……
喬戩分開她麵頰兩邊濡濕的發絲,輕輕吻了吻,“你還好嗎?”
杜惟眉好辦天才回過神,剛一清醒,目光接觸到他赤裸的胸膛,血管的血一下子從腳趾衝到腦門,赧然地鑽進被褥裏不願吭氣。
“惟眉!”喬戩又好氣又好笑地抓開層層套褥,把那個縮得像隻打卷蝦米似的害羞女子擁入懷中,撫摸著白皙的鎖骨,沉沉道:“其實,我是想要個和你一樣貼心的孩子……”
杜惟眉聞言,身軀一僵,怯怯地從他胸前抬起頭,“我……我以為你根本不想和我……是被爸爸押著和我結婚,所以氣得從不碰我。”
“傻,你是漫畫看多了庸人自擾。”喬戩無奈地彈彈她的鼻子,“我不是和你說,我不想要的誰也不能勉強我?婚姻是一輩子的大事,就像兩個人的結合一樣不容半點褻瀆。”
杜惟眉一皺眉,風雨隱隱欲來,“那就是說,你升職被前輩們灌酒,我送你回公寓,然後……其實當時你是清醒的?”
喬戩嚴肅地聲明:“不,我對酒精過敏是真,你見識過不止一次,而且喝那麼多酒怎麼會不醉?不過——”頓了頓,神色緩和,“我知那女子是你,所以才會發生後來的事——希望你原諒我的私心。我口舌笨,不會甜言蜜語,想要打破咱倆微妙的關係,隻能借著偶然的機會……我很高興,你接受了我。”不然他們也許還在原地磨蹭。
“你算計我?”她瞪著兩眼,恍然大悟,手指用力敲他的腦門。很快臉蛋又垮了下來,“但你後來那麼久不出現……”
“惟眉,別冤枉我。”喬戩搖搖頭,“當天你連夜就走,後來一連幾天都不出現,我根本找不到你!若不是嶽父從你家那邊飛來,我根本不知道你回了娘家!你說,怎麼能怪我不找你?”
“我……我怕你生氣。”她咬著嘴唇,不敢迎視他,“咱倆一直是朋友,我怕發生了那件事……你醒後不高興……我擔心什麼都存在了……”
他仰天望著天花板,歎息道:“鬧了一大圈,竟然是個誤會!當時是你怕我生氣,結婚後是我怕你別扭而不敢造次,三年時光就這樣過了!”
聽著他的感歎,杜惟眉心有戚戚焉,手指輕觸他的胸膛,“喬戩,結婚前聽到那個‘懷孕’的真實內幕,你真的沒生我的氣嗎?”吃壞肚子和懷孕根本是八竿子打不著嘛。
“生氣。”
“生……氣?”杜惟眉語帶哭腔了。
“生氣——為什麼不是真的!”他摟住她的身子,埋首在馨香的頸邊,“我說老婆,房子的頭款都付了,咱們是不是真的該努力了?”
杜惟眉眼波流動,羞赧地轉過臉,終於舔嚐到幸福的甜蜜。
那天晚上之後,杜惟眉就沉浸在傻笑中。
喬戰盯著那個一回來就樂嗬嗬哼著小曲兒在屋裏轉來轉去的女人,頭暈地喊:“大嫂,你能不能坐下來一會兒?”杜惟眉分神地答腔:“不行,你大哥快回來了,我得快點把飯做好,你快做作業,等會兒就可以吃飯了。”
“什麼事情那麼高興?”喬戰八卦地貼過來。
“嗯……”她也賣起關子。
“大嫂,你是世上最無與倫比、天下無敵、宇內第一、仁者無敵、勇者無懼、金剛不壞、英明神武、聰明伶俐、活潑可愛、慷慨大方、頭腦精明、仙福永享、壽與天齊、人中龍鳳、有情有義、有膽有色、舉世無雙、人之表率、誠實可信、風度翩翩、氣質高貴、貌賽潘安、智勝孔明、巧越魯班、至尊至聖、至高無上、華麗絢爛、知識淵博、才高八鬥、傲視眾生、世外高人、光明磊落、震古爍今,急如風、靜如林、掠如火、不動如山,一朵梨花壓海棠,人送綽號上天下地無所不能玉麵小飛龍,英俊與智慧的化身,俠義與仁義的糅合之風采……”喬戰連眼都不眨地訴說著讚美之辭。
杜惟眉算是服了他,“你不當文學家太可惜了。”簡直是一本活字典,可惜沒有一樣適合她。
“大嫂!”喬戰哀嚎,“你看在我這麼用功的分上……”
“哦,公司今天會將樓層的劃分情況公布,等你大哥回來就知道結果了。”她的嘴角洋溢著笑。
“哦,難怪……”喬戰嘿嘿兩聲,雙手環胸,“難怪你們兩個最近神秘兮兮的樣子……是不是有好消息了?”
注意到他戲謔的視線,杜惟眉紅著臉道:“小小年紀不學好,看你將來怎麼辦!”
“將來早著呢!”喬戰瀟灑自若地轉動著指尖的籃球,“如果可以,我希望到芝加哥打球。”
“什麼?”杜惟眉的鍋鏟停下來,“你胡說什麼呢?喬家還指望你考個碩士博士什麼的光耀門楣呢。”
“大嫂,你受大哥荼毒太嚴重,什麼年代了還說‘光耀門楣’?”喬戰不以為然地搖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局限在一個地方有什麼前途?我不像大哥那麼刻苦,也不是學習的料,考研考博恐怕下輩子了!”
“這輩子做不到的話,就不要用下輩子做借口!”門一開,喬戩從外麵走進來,冷冷地對喬戰說。
“喬戩。”杜惟眉察覺到了一絲不對的氣味。
“大哥,你聽我說!”喬戰剛打算辯解,就被杜惟眉推到一邊。
“你先去廚房幫嫂子看鍋。”杜惟眉吃力地拍拍高自己二十多公分的小叔子的肩,接過喬戩的公文包,“你幹嗎發這麼大的火?”
“沒有。”喬戩陰沉著臉,換了拖鞋走近臥室。
杜惟眉跟著走進去,見他在揉一張紙團,好奇道:“你幹什麼?”
“沒事。”他淡淡地說。
“真的嗎?”她懷疑地看著那張紙,越看越覺得熟悉,伸手拿來,仔細一看不禁大吃一驚,“這是什麼意思?”
“我覺得,咱們的房子可以暫時緩緩。”喬戩閉了閉眼,顯得倉促,隨手拽鬆了領帶,“過兩年東區還會籌建住房,到時候地段靠近市中心,比現在的條件好得多。”
“你怎麼會突然做這種決定?”杜惟眉把作廢的房產證甩到地上,“而且不和我商量一下!”
“惟眉,你冷靜點。”
“叫我冷靜?”杜惟眉握著拳頭,憤怒地吼:“你做任何事之前都不會考慮一下我的感受?你叫我如何冷靜?”
“惟眉,你這樣子我無法和你溝通!”他的滿腹火焰也爆發了,大步流星離開臥室,“啪”的一聲甩上門走出了家。“大哥!”喬戰在廚房探出腦袋,一頭霧水地望著杜惟眉,“嫂子,我真的讓大哥那麼失望?”
杜惟眉泄氣地坐在床上——那個兩人曾經恩愛纏綿的地方,狠狠一捶,“撲”的一下掉下來個東西。
喬戩的手機。
短信的燈還亮著,她隨手查了幾條,竟然看到留名的全是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