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芷欣。
厲芷欣?厲芷欣不是和餘涯老師在國外?
她的手都在顫抖,心跳更是快得超過了每一次的呼吸,點開一條:喬戩,我收到彙款了,謝謝。第二條:下午六點半在吞魔餐廳見。再點一條:我訂了下周的機票。第四條:這件事惟眉知道嗎?還是不要說了,免得她也不好受。
天!杜惟眉要瘋了!她簡直要發狂!
這樣不明不白的短信在她丈夫的手機裏已不是一兩條,不是一兩天!
厲芷欣回來了?
有什麼事情不能告訴她?她為什麼會難過?餘涯老師為什麼沒有跟著一同回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一連串的問題快要把杜惟眉逼瘋了。
她怕的事就要發生了麼?一個喬戩心藏不忘的人再度出現,並且介入到他們的生活之中,她和他有未來可言嗎?
喬戩突然取消了對房子的投款是不是和她有關?
看來,能給她答案的隻有下午那個約會。
三年足以讓一個女子逐漸成熟。
至少喬戩這樣認為,麵前的厲芷欣不再是當初學校裏那個頤指氣使的明豔少女,而蛻變成了一個落落大方的嫵媚女人。不同於杜惟眉的嬌憨,沈雨霏的伶俐,厲芷欣是一種沉澱下來的氣質。
“你還是老樣子,正經嚴肅。”厲芷欣輕笑,修長的手指摩挲著咖啡杯,“怎麼沒有戴我送的領帶夾?”
“厲芷欣。”喬戩挑挑眉,靠著沙發,沉沉地吐出一口氣,“你當初就知道有那麼一天會出問題,故意送領帶夾給惟眉?”
“我也是替她考驗你,誰讓你們兩個反應遲鈍?”厲芷欣坦然地笑了笑,“顯然,為此曾爭執過多次吧!”
“對曾有的感情我不否認。”喬戩認真地說,眼神灼灼,“隻是,我更珍惜現在的生活。”擁有的一切,讓他真正看清了曾經的迷戀也隻不過是年少時光迷失的風月而已。人大了,那種不切實際的綺念自然也就斷了。
“我明白……”厲芷欣偏過麵頰,有幾分感傷,“你們是很幸運的一對,如果還不快樂,就太對不起那些不幸的人。”
“那個……我不再說什麼……”他鄭重地頷首,“能幫的你盡管開口,我會幫你。”
“謝謝。”美麗的眼眸流露哀傷,但是透著一抹堅強,“錢我會還給你。”
“不急,你先用吧。”喬戩溫和地說。
“時間不早了,你也該回去了!”厲芷欣站起身,與他握手。
“嗯。”喬戩若有所思地應著,一摸兜,才想起手機沒帶在身上,一股不妙的預感升起。
“怎麼——”一陣風吹過,沙礫吹到了厲芷欣的眼中,她的手一揉,隱形眼鏡的鏡片在幹澀的情況下自動脫落。
“你還好吧!”喬戩關切地移開她揉眼的手,拉近觀瞧,“直接用手搓是很不衛生的……還是去洗手間衝衝,我給你找一下鏡片。”
同一時刻,喬戩聽到了急促的高跟鞋摩擦聲——他轉回身的刹那,在餐館的一株盆栽旁看到熟悉的身影——那是——
“惟眉?”
“惟眉?”厲芷欣眯著眼,驚訝地重複,旋即道:“糟了,她一定是誤會我和你了!快點去看看!”
“那你自己……”他不大放心身邊丟失眼鏡的她,目光卻追逐著那個倉皇逃離的人影,想了一下,說:“手機借給我。”
厲芷欣不知所以,把皮包裏的手機遞給他。
喬戩播了串號碼,簡單地給對方說幾句,就掛下還給厲芷欣。“你坐下,我幫你找找眼鏡。”厲芷欣是高度近視,沒隱形眼鏡的話寸步難行,至於惟眉那邊的事,隻好先緩緩。
厲芷欣指尖深入發絲,美麗的臉上盡是疲倦。
“喬戩,抓住你身邊的人,別放走了。”
喬戩半蹲著,聞言抬頭看看她,淡淡一笑,“別想太多,會好的。”
“但願如此。”
“大嫂。”
杜惟眉坐在秋千上,雙臂攏著兩根繩子搖晃,不理會叫她的人。
喬戰看著公園裏那些對他們報以另類目光的小朋友,寒毛聳立,呃,現在的小朋友很厲害,搶了他們的位置是會遭受不幸的。
“大嫂,你不回去做飯?”
“我不餓。”杜惟眉心不在焉。
可是我餓啊……喬戰撫著可憐的肚子。雖說大嫂做飯的水平有待商榷,常常把他們兄弟的生死置之於生死邊緣,可是畢竟算有頓飯吃啊。
“大嫂,你是不是和我大哥吵架了?”喬戰小心翼翼地道。據他的觀察以及老哥打電話給他,應該不是因為他才令這夫妻兩人反目。
“沒有,是我不理他。”杜惟眉幹脆地回答。
“為什麼?”打一下午籃球,喬戰累得要命,索性一屁股坐草坪上,“我大哥做對不起你的事了?”
“他自己知道。”杜惟眉沒好氣地說。
“大嫂,你了解我哥的話就不該說這番話。”喬戰的表情複雜,那一瞬間不再像是一個少年,而是個持重的男人,“他是個好到自負的人,無論如何都不會做傷害身邊人的事,如果你感覺不好就告訴他,不然,他會理所當然做下去。你懂我的意思嗎?”
杜惟眉聽著他的話,有些懵懂,坦然地搖頭。她承認不夠了解喬戩。一向是他包容她的小性子,她很少去遷就他的脾氣,因為這個男人一向溫和無害。她惟一需要遷就的是感情——那段夾雜在兩人之中的晦澀感情,說不清,也不敢輕易揭開真相——
她怕心碎。
見她平靜一些,他緩緩說:“大嫂,你也許不知道,我媽之所以去世早全是因為我。小時候,我頑皮地跳到水庫遊泳,差點被淹死,媽媽為了救我跳下深水區,可是她突然抽筋,結果撐不到哥哥去拉她就沒頂了……”
杜惟眉倒抽一口氣,她隻知婆婆早年去世,卻不曉得還有這一段往事。
“大哥傷心欲絕。”喬戰深吸一口氣,喃喃道,“我雖小卻清清楚楚記得他盯著我的憤恨眼神!那種恨不得死的人是我才好的眼神,你能想象麼?大哥那麼溫厚的人會有那樣淩厲的殺氣。我對不起爸媽,最對不起的卻是他……這麼多年大哥過得很辛苦,完全沒有其他孩子那樣的機會去玩,都是為了幫爸爸撐起家、上學後照看我。他恨我也對我關心得無微不至,我……我不知怎麼麵對他……大嫂,你明白那種感受麼?他越是這樣我心裏越是不好受,我寧可他唾棄我咒罵我,也不願他自己默默承受。”
“小戰。”她摸了摸喬戰的頭,這個活潑的少年其實心事忡忡,隻是從來不說,笑嘻嘻地掩飾,“我想……你哥並不恨你。”
“你知道?”喬戰揚起頭,怔然地瞅著她。
“嗯……大學時,喬戩是已被錄的研究生,隻要等複試就可以繼續深造,不過他竟然放棄了。”回想過往的點滴,曆曆在目,“我不認為一個放棄千方百計爭取來機會學習的人會懷著怨懟——那他早崩潰了。喬戩參加工作,為更好地供你念書,所以聽到你之前說不是念書的料,他才會生氣。”
喬戰的眼眸一亮,“真的?”
“有比手足更親的嗎?”她淺淺地一勾唇。
“你們是夫妻。”喬戰眨眨眼,狡黠地說,“人家不都說夫妻一體,你那麼了解他,為什麼還在這裏生悶氣?”
她為什麼生氣?是啊,她自以為了解喬戩,卻還不如一個孩子敏銳,多可笑。
“咦,大哥來了……”喬戰佯裝驚訝地朝兄長擠眼,退到一邊涼快。
瘦削頎長的身影在夕陽漸落的餘暉中蕭索落寞。杜惟眉站起身,迎向他,然而沒有停下腳步,擦肩即過。
“惟眉……”沙啞的嗓音回響在耳邊。
她沒有扭頭,隻是平靜地說:“讓我們都靜靜。”
轉眼三年,曾經以為就會這樣到永遠?
現在才明白——幸福不是那麼簡單就得來的啊。
以曾經借住的理由躲在沈雨霏家,的確很快樂。難怪這小妮子動不動就跑到別人那裏蹭飯混日子,實在是舒服啊,吃飽了就睡,不用打掃衛生刷洗用具,多美!
不過,房子的主人發難了——
“喂!喬夫人,你不要太過分好不好?”沈雨霏一進門,就看到她抱著自己藏在冰箱的大筒雪糕,不顧一切丟開鑰匙奔來,“你是個孕婦好不好,少暴飲暴食地虐待我未來的幹兒子!”
“你怎麼知道是兒子?”杜惟眉翻個白眼,“擔心自己的口糧就直說,不要找一大堆借口!”
她來到這兒沒兩天,就因頭昏眩暈而被雨霏和秦飛煌強製押解送入醫院,檢查結果出來竟是妊娠反應!對突如其來的消息,她驚喜地激動了半天,過後仍賭氣不肯回家,始終窩在沈雨霏這裏連公司也不去。
開除就開除吧,現在她除了寶寶什麼都不在乎……
“肚子尖的肯定是男孩子。”沈雨霏俏皮地戳戳她尚且平坦的小腹,“我問過我老媽了……”
“去!經驗主義。”杜惟眉唾棄地咕噥,“我哪裏有大肚子?虧你是個律師!”
“唉,若是男孩子你該高興才對。”沈雨霏露出精明的一麵,“我是為你好,想想看,喬戩他們老家畢竟不是城市,生個男孩繼承香火,那喬老爺子不樂翻天才怪!”
“是女孩,喬戩不疼我疼。”杜惟眉哼了哼,撫摸著小腹,一股甜甜的笑意不由自主漫溢心頭。
望著她豐富的表情,無奈地搖頭,“你好了,在這兒美美享福,有人卻獨守空房為你提心吊膽。”
“活該。”杜惟眉皺了皺眉。